美人善谋(6)
金毋意感觉后背莫名升起一股压力。
随后发髻一松,一头乌发如瀑布般泄下,瞬间盖住了肩背。
她愕然抬头,见顾不言正拿起她的发簪仔细端祥。
继而蹲下来,冷声相问,“你从何处得到的这支簪子?”
二人四目相对,呼吸交缠。
她再次看到了他眸中涌出的杀意。
原来他并未心软,他还是要杀她。
“敢问顾大人,这支簪子怎么了?”
簪子一头乃是三朵并蒂的蓝色杜鹃花,另一头则是细长的簪杆。
顾不言手指一转,将簪杆抵在了她的脖颈,“废话少说,且老实交代。”
再往前毫厘,簪杆便可直插她的喉管。
她却面无惧色,自行往簪杆上凑:“反正迟早要死于顾大人之手,说与不说又有何区别?”
顾不言手臂后缩,躲开了她的力道:“我暂且不杀你,但你若不老实交代,我会杀掉外头那小子。”
“那我便咬舌自尽,即刻随他而去。”
金毋意语气轻慢,“顾大人如此在意这支簪子的来历,倘若民女死了,顾大人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顾不言沉默着,冷冷盯着她,盯了好一会儿。
随后站起身来,唤了声“来人”。
江潮应声入屋:“大人?”
他沉声吩咐,“待此女整好衣衫后,捆牢了,带去诏狱。”说完转身走出了地窖。
金毋意仍跪伏在地,手指曲起来,抠住了满是泥灰的地面。
她很快被押出了枯井。
此时梦时也已被后来的几名锦衣卫制服。
擦身而过的瞬间,二人对视一眼,千言万语皆化作无言的关切。
少年见主子已衣衫齐整,心里松了口气。
又愤恨地看向顾不言的背影,想到此人曾见过主子的身体,禁不住咬牙在心里默念:“若能活下来,我定会杀了这个男人,一定会杀了他的。”
不过半晌,一切便处置妥当。
金家大门外又围上了好些看热闹的百姓。
江潮匆匆跟在主子身后:“大人,按金家名册,在逃人犯仅剩一位,但咱们却从那口枯井里搜出了两位,属下特意去翻看了金家家谱,奇怪的是,家谱上所记录的金家后人里,并没有一个叫金毋意的女子。”
顾不言没应声,随手递过去一根簪子。
江潮大惊,“蓝色杜鹃花?”
顾不言边走边吩咐:“这金毋意性情刁钻,且不惧死,暂不必对他们用刑,免得到时愈发撬不开嘴。”
江潮点头应“是”。
诏狱,即锦衣卫狱。
狱中刑罚五花八门酷烈如山,包括拶指、夹棍、剥皮、断舌、刺心等等,令人魂飞汤火死生不能。
金毋意刚踏进那牢狱大门,便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各处污泥浊水潮湿不堪,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梦时小声安慰:“小姐别怕。”
她低声回:“我不怕。”
一步步行至绝境,早已是怕无可怕了。
锦衣卫将二人押送至一处囚室,随后关门离去。
差役一走,梦时立马解了自己身上的绳索,再去给金毋意解。
她身上的绳索明显多缠了几道,许是那姓顾的担心她“去衣露·体裸形示人”吧。
囚室内太过潮湿,少年找了些干草编成草席,便于二人坐下歇息。
嚎声仍是不绝于耳,听得人头皮发麻。
明明是活人的声音,却更像是厉鬼在叫喊。
少年面露愧色:“是我辜负了姨娘,我明明答应姨娘要护好小姐的,如今却让小姐进了诏狱。”
“这一切又与你何干。”
金毋意看向少年:“梦时,你放轻松点,要笑,笑起来才好看。”
此情此景,他如何笑得出来。
但小姐想看他笑,他仍是勉力笑了笑。
笑时眼眸弯出月芽的形状,嘴角还露出两颗俏皮的虎牙,好似将这世间所有光亮都聚在了脸上。
“这就对了。”金毋意舒了口气,也回以一笑:“放心吧,哪怕进了诏狱,咱们也并非全无生机。”
“小姐可是想到了什么法子?”
金毋意转了个身,答非所问:“你先帮我将头发挽起来吧。”
自被那顾不言抢走簪子,她便一直披头散发。
梦时半跪于她身后给她挽发。
从上到下,以手为篦,将她的乌发一圈圈挽起来。
以前在金家后院里,是娘亲给她挽发,后来娘亲染疫症离世,便只剩梦时给她挽发了。
“梦时,我想用你头上那根发簪。”
梦时不解:“小姐的簪子呢?”
“不小心弄丢了。”她不想让他担心,故尔撒了个谎。
“那可是……”
他话未说完,她忙竖起食指“嘘”了一声。
他一时愣住。
“我知你头上是一根千机簪,可用来杀人。”金毋意顿了顿,“或许过不了多久,顾不言就该来提审我了。”
“小姐想杀他?”
她扭头看了他一眼,并未答话。
“若只提审一人,就由我去,若他们想用刑,我来受刑,但小姐,此时杀顾不言无异于自取灭亡啊。”
她又说了一次,“梦时,你要信我。”
少年心有担忧,却终是咬牙拔下自己的发簪,插在了金毋意的头上。
他长发散落,她发髻束起。
不多时,囚室外便传来了狱卒的声音:“金姑娘,顾大人有请。”
杀意
金毋意从草席上起身,跟着狱卒往囚室外走。
梦时仍是心头难安,快步挡在了狱卒跟前:“你们要审就审我,金家的事我都知晓,保证你们问什么我便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