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善谋(7)
“顾大人说了,只向金姑娘问话。”狱卒毫不客气地推开他,继续带着金毋意往外走,待出了囚室,再转身将门锁上。
梦时隔着囚门喊了声“小姐”。
金毋意在走廊上回眸看他。
昏暗的光线下,少年双手抓住囚门,语气坚定而决绝,“记住,小姐在,梦时在,小姐亡,梦时亡,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金毋意眸中闪出泪光,但嘴角却浮起笑意。
她朝他点了点头,转身消失在了走廊深处。
狱卒将金毋意领至一间戒律房内,撂下一句“稍等片刻”后便离开了,留下她一个人。
戒律房内挂满了刑具。
如枷、杻、锁、镣、杖,屋子中间还燃着一个大炭炉,炉中插着烧红的烙铁,入目所见,皆充斥着一股肃杀之气。
她后背发冷,暗暗握紧了拳。
其实她心里是怕的。
她不过是金家后院里一个不受宠的庶女,才多识寡,形影相吊。
平日里除了看书,便是与梦时收拾院子。
又何曾面对过如此酷烈的处境。
但她不能怕。
怕,只会让处境更加糟糕。
等侯的间隙,屋外突然传来刺耳的鞭笞声。
一声接一声,犹如催命的符咒。
金毋意寻着声音望出去,这才发现正对面也有一间戒律房。
透过半敞的大门,她清晰地看到了里面的审讯场景。
一大汉正被牢牢绑在屋内的石柱上。
旁边的狱卒往死里朝他身上挥鞭。
一下又一下,手起鞭落,血肉横飞。
“你到底说不说,说不说?”狱卒在厉声逼问。
大汉身上已然不剩一块好肉,却仍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狱卒不耐烦地握紧鞭柄,加大了鞭笞的力度。
眼见着那大汉就要被活活打死,顾不言突然从旁里走出来,朝狱卒摆了摆手。
狱卒忙收鞭退下。
顾不言换了身黑色劲装,语气冷硬而倨傲,“在诏狱里,还从来没有撬不开的嘴。”
他边说边拿起案上的长钉,行至大汉跟前:“我知你无家无室不知死活,也知你曾千方百计将友人之子安插进禁军,据说,那名友人对你有再生之恩吧?”
他刚一说完,猛地将手中的长钉狠狠扎进大汉的眼眶。
一切都快得令人猝不及防,鲜血喷薄而出。
大汉的哀嚎声瞬间响彻牢笼,凄厉而惨绝。
连金毋意也吓得心头一颤,差点尖叫出声。
不待那哀嚎声止息,顾不言又猛地拔出长钉。
拔得大汉血淋淋的身体也跟着一阵抽搐,刚刚还能视物的眼眸瞬间变成肉森森的血窟。
大汉几乎痛晕过去,瑟缩着:“顾不言……有种你就冲我来,别牵扯……不相干之人。”
“知道为何还给你留着一只眼吗?”
顾不言一丝不茍地用巾帕擦拭手上的血迹:“倘若你不招出当年叶开自戕的真相,你那位友人之子便会很快来这儿陪你,到时你就用剩下的这只眼看着他受尽酷刑吧。”
他说完扔下手中巾帕,突然扭头朝门外看过来,目光深邃如渊,正好与金毋意看过去的目光撞上。
对视的瞬间,她故作镇定,他却冷冷一笑。
那一笑,犹如野兽吃人前露出的张狂。
不过片刻功夫,顾不言便来到了这边的戒律房。
随行的狱卒很快将金毋意按在屋内的拷打椅上,一副随时要对她上刑的样子。
顾不言立于屋内的空地上,睥睨着她,“刚刚那个男人叫丁宽,与本座想查的一桩旧案有关,今日是他入诏狱的第三日,你猜猜,他还能扛几日?”
金毋意面色发沉:“顾大人特意让民女观看这一幕,便是为了杀鸡儆猴吧?”
“谈不上杀鸡儆猴。”
他从袖间掏出那支蓝色发簪:“你这簪子也与那桩旧案有关,本座只是想告诉你,倘若你不如实道出簪子的来历,你与你那护卫的下场,或许会比丁宽更惨。”
“莫非那桩旧案便是顾大人的未竟之事?”
顾不言的目光冷了几分:“旁的,你且慎问。”
金毋意沉默下来,思量片刻:“民女可以对顾大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民女有个条件。”
他朝前行了两步:“别妄想本座去帮你查案。”
“恳请顾大人放民女一条生路,民女想自己去查清金家的谋逆案,待真相一出,民女随顾大人处置。”
顾不言不屑一笑:“我不觉得你有资格与我谈条件。”
“那就愿顾大人切莫后悔。”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发簪,长发落下,与此同时,几枚精巧的银针从簪身飞出,直朝顾不言刺过去。
顾不言闪身一躲,银针擦过他面门“嗖嗖”插进了前方的门框里。
空气沉静了一瞬。
一旁的狱卒大惊,迅速抽刀抵住她的脖颈,作势就要砍下她的脑袋。
顾不言抬手挥退狱卒,看着她:“你是不是太自信了一些?”
金毋意苦笑出声:“民女从未想过能这般轻易地杀死顾大人,民女不过是想让顾大人知晓,这根新得的簪子是可以用来杀人的。”她猛地将簪身对准自己的脑袋:“若顾大人执意不肯放过民女,那民女现在便可死在顾大人面前。”
他握紧拳,顿住。
她与他沉沉对望。
梦时以为她要杀顾不言,梦时错了,其实她要杀的是自己。
但她不想死,她在赌,赌顾不言对那根雕着蓝色杜鹃花簪子的执念。
双方僵持了片刻。
顾不言突然松开拳头:“好啊,那你现在就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