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善谋(8)
金毋意眼睫轻颤,“好,愿来生与顾大人不再遇见。”
说完作势就要按下簪身的机关。
顾不言却同时弹出了手上的玉扳指。
只听一声脆响,沉沉的扳指瞬间撞掉了金毋意手上的千机簪。
斑驳的地砖上,扳指碎了,簪子也断了。
她没有死成。
她赢了。
“其实从你走进这间戒律房起,我便认出了你头上的千机簪,只是没想到啊,为了金家,你竟可以如此奋不顾身。”
顾不言语气戏谑,“但有一点恐怕你还不知晓,在你们金家家谱上,并没有你金毋意的名字,也就是说,金明赫可能从未将你当成过自己的女儿。”
金毋意脸上闪过一丝张皇:“你胡说。”
顾不言轻笑一声,朝狱卒使了个眼色。
狱卒旋即离开,不一会儿便呈上了金家家谱。
“你自己看看吧。”他将家谱甩到她面前。
金毋意无法置信,迫不急待打开了那本厚厚的书卷。
卷中从金家往上十几代开始记录,一直记录到金明赫的后人。
金明赫承袭其父金致远的爵位,官至吏部员外郎。
家有一妻九妾,又诞下五子八女。
金毋意乃是他最小的女儿,其母李曼云也是他最后一位妾室。
她捧着书卷一页页翻找。
直至翻到最后一页,也不见自己的名字出现。
娘亲李曼云的名字倒是赫然在目。
为何没有她,父亲明明是疼爱她的。
在她被老夫人斥骂时父亲会出言维护。
在她被主母逼进后院时父亲会偷偷送来银钱。
父亲又怎会不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呢?
她不甘,不信!
“民女乃金家幺女,或许……还没来不及记下。”
“金姑娘又何必自欺欺人。”
顾不言夺过书卷,翻至其中一页:“金家长子金云溪的稚儿,也就是你侄子的名字,都记录在案,却独独没来得及记你的名字,这可能吗?”
她眸中第一次闪现怒火:“顾大人究竟想说什么?”
“金家让你住着最简陋的院子,在家谱上也略去你的名字,你眼下如此这般,值得吗?”
他冷冷睥睨着她:“实不相瞒,皇上已下旨对金家人‘斩立决’,明日午时行刑,倘若你今日不招出本座想要的消息,本座会在明日前将你送去顺天府大牢,届时你会与你的家人一道被斩首,金姑娘,时间不多了。”
她兀地一顿:“明日……斩立决?”
“没错。”
金毋意湿了眼角,心头思绪翻涌。
半晌后她低声开口,“好,我说。”
顾不言在她对面的官帽椅上坐下,看着她,等着下文。
“那支蓝色簪子乃是娘亲李曼云的遗物,娘亲在世时从未道出过它的来历,更未表露过它与别的物件有何不同,民女也不过是见其颜色清亮才日日戴在头上。”
“李曼云是何许人?”
“关于娘亲,民女只知她是名孤女,出身于烟花之地,被父亲一眼相中后纳为妾室,随后便生下了民女,五年前她不幸染上疫症,苦熬数月后离世,至于其他,民女便无从知晓了,若顾大人想了解娘亲更多前尘往事,”她顿了顿,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顾大人就须得去问问民女的父亲了。”
顾不言一声轻笑:“绕来绕去,你仍是想利用本座去救金明赫?”
“民女已将所知悉数道出,救与不救,全凭顾大人定夺。”
顾不言面色不变地起身,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吩咐狱卒:“先将她押回囚室。”随后转身出了屋子。
昏暗的光影下,他挺拔的身姿带着几许阴沉与狠厉,犹如索命的罗剎。
江潮跟上来:“这金家女狡猾得很,大人当真信她所说?”
“信与不信,问一问金明赫便知,毕竟事关蓝色杜鹃花。”
顾不言走出诏狱大门,看了眼头顶的暖阳,“备车,去顺天府衙,否则明日便来不及了。”
活下去
顺天府衙。
许之墨正在整理金家案卷,明日便可行刑结案了,他看上去心情不错。
阿四进屋禀报:“公子,锦衣卫指挥使顾不言来了。”
许之墨神色一敛:“他来做什么?”
“没说缘由,只说想会一会公子。”
许之墨舔了舔后牙槽,道了声:“请他进来吧。”
顾不言刚跨进屋门,许之墨忙抱拳致歉:“卑职忙于公务,有失远迎,还望顾大人海涵。”
顾不言漫不经心地擦过他身侧,朝屋内看了几眼,话里有话:“郭庭轩还被关在狱中,这府尹值守的公廨却已被许大人所占,看来许大人很快要从治中连跃两级成为府尹了?”
许之墨隐忍一笑,“只因重要案卷皆置于此处,卑职才不得不在此上值,还望顾大人莫要笑话。”说完招呼差役奉上了茶水。
顾不言坐上首位,道明来意:“本座今日过来,是想见一见被关在顺天府大牢的金明赫,还望许大人能行个方便。”
许之墨顿了顿,“不知顾大人见金明赫所为何事?”
顾不言神色倨傲,“此乃北镇抚司查案需求,许大人就不必知晓其中内情了。”
“金明赫乃是皇上盯紧的人犯,明日便要处决了。”许之墨故作为难:“此时让他与顾大人见面,怕是不妥。”
“看来,许大人是不想行这个方便了?”
“卑职不敢,卑职实在是为难啦。”
顾不言从席位上起身,斜睨着他:“许大人不必在本座面前装腔作势,本座不吃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