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善谋(98)
许之墨闻言一顿,“还是婉儿想得周到。”
随后禁不住意动,咬住她的耳朵:“那今夜我便小点声。”
郭婉儿摆脱他的禁锢,拉着他往床边走:“时辰不早了,夫君明日还要上值,当早些安置才是。”
他应了声“好”,总算放开了她,继而转身去铺床。
她也转身行至桌案旁继续泡茶。
茶水已倒入盏中,她略一弯腰,滴入几滴千金子。
水面轻漾,片刻后便无声无息了。
她端着杯盏走向他:“夫君再不喝,这茶水就该凉了。”
许之墨接下杯盏,转手置于一旁的案几上,继而抱着她坐上床沿,道了声“辛苦婉儿了”。
又说:“明日我下值早,你若在府中闷得慌,我便陪你去街上逛逛,买些你喜欢的物件儿,可好?”
这几日他明显感觉她温顺了许多,自然也要对她稍稍宽纵些。
“明日?”她怔了怔,心想你哪里还会有明日!
“对,明日。”他说。
她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应了声“好”。
许之墨见她应下,一时也喜不自胜,转头端过茶水,一口饮尽。
郭婉儿怔怔盯着他。
看着他放下茶盏,用指腹抹掉唇上一抹湿润。
看着他言笑晏晏,随后将她从腿上放下,转身上榻。
他急不可耐地催促:“婉儿你快些去收拾,我在榻上等你。”
她看着他,就像在看着一个物件儿,一个没有生命的死物。
更确切地说,像是在看着一具尸体!
没错,这个与她同床共枕之人,很快就要变成尸体了。
她不禁有些胆怯,又有些慌乱。
连忙拿起杯盏转身往案桌走,随后坐于铜镜前卸下妆发。
她在拖延,不想再回到那张床榻。
她也在等,等着床上那人毒发身亡。
金姑娘说,此毒连饮三日便会死于无形。
却没告诉她从最后一次饮下到死去,究竟需要多长时间。
许之墨在催促:“婉儿,你还要多久?”
她急忙回:“很快了,你再等等。”
许之墨却已趿鞋下床,行至屏风处,慵懒地看着她:“婉儿的面色为何那样白,怎么了?”
郭婉儿胸口一紧,忙摆出笑脸:“白吗?没想到这柔肤膏竟还有增白的效果呢。”
她看似意外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道了声,“多谢夫君了。”
“婉儿谢我做什么?”
“因为柔肤膏是夫君买的呀。”
许之墨一怔,竟想不起自己何时给她买过柔肤膏。
毕竟,他给她买过的礼物实在太多太多了。
他提步行至她身侧,“婉儿喜欢就好。”
说完一把抱起她,转身走向床榻。
烛火熄灭,榻上又是一场欢好。
郭婉儿这次应付得极为艰难,她无心无欲,甚至还差点因心生厌恶而呕吐。
所幸许之墨极其投入,压根没发现她的异常。
待一切归于宁静,她也总算长舒一口气。
许之墨心满意足。
在她耳边呢喃一句“婉儿你真好”后,便抱着她沉沉睡去。
她睡不着,想甩脱他,却又怕弄醒了他。
寂静的夜里,耳衅只剩哗哗的雨声以及许之墨均匀的呼吸声。
他还在呼吸,一直在呼吸,就那么平稳地呼吸着……
她想,这呼吸声何时能消失呢?
她想,他呼出最后一口气时会是怎样的感觉呢?
一切都没有答案,一切都需要等待。
四更时,许之墨终于毒发了。
那时她竟然睡着了,是许之墨推醒了她。
乍一醒来,她还有些懵,反应不过来。
朦胧的黑暗里,许之墨手捂腹部靠在床头,艰难出语:“婉儿,我……我腹痛,你速去找阿四,让他……让他去请医官。”
她猛的醒神,快速披衣下床。
随即点燃烛火,于烛火中怔怔看着他。
许之墨面色苍白满头大汗,似猫一般蜷紧身体,抵抗着巨烈疼痛。
他再次喃喃请求:“婉儿,你……快去呀。”
这个男人向来歹毒,视人命如草芥,又何曾这般无助过。
她仍怔怔立于屋中,一动不动。
她怎么会去呢,她又不傻!
许之墨似已忍无可忍,在榻上挣扎几下,继而裹着薄毯“噗通”一声滚落床沿,滚到了她的脚边。
她吓得后背一紧,赶忙往后退开。
许之墨匍匐在地,抬头看她:“婉儿,你……怎么了?”
她的冷漠令他觉得陌生。
她不是温婉恬静么?不是温柔体贴么?
此刻看到他痛苦,为何会无动于衷?
“婉儿,我好痛啊……”他哀鸣着。
郭婉儿又往后退出几步,拉开与他的距离。
随后她朝紧闭的门窗张望几眼,确认不会有人突然闯入,也确认屋内的动静无人知晓。
她气息发颤,眸中隐隐闪出泪光。
时至此刻,她也无须再遮掩。
“你也知道痛了?”她的语气又冷又沉。
他闻言略略一顿。
额角青筋凸起,双目赤红,死死盯着她。
哪怕忍受巨烈痛疼,他也想从她脸上洞察出异常。
“婉儿……你这是何意?”
郭婉儿咬了咬唇,声音哽咽:“当日,你弄哑我父亲时可曾想过他会痛?你挑断他手筋脚筋时,可曾想过他会痛?”
许之墨猛然怔住,“婉儿……你别听外人嚼舌根,我没……没做过那些事。”
“没做过?”
郭婉儿含泪冷冷一笑,“你都为此丢了官职竟还不承认,竟然到死都不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