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辱敌国将军后(163)
他们都不愿想那个可能,毕竟,为了让她重新活过来,魏溱已经用了整整两年时间。
面前男人身形凝固,迟迟未动。
凌云轻声试探:“陛下,是否需要臣前去将娘娘带回?”
魏溱闭目片刻,终是一甩衣袖,转身离去。
他不敢。
那样,她就会彻底离开自己了。
一步步走至高处,面前只有空荡荡的月色,以及远处灯火阑珊的京城。
“我还是……我就在这里等她。她会回来的,是吗?”
他目光惶惶,僵硬扯着嘴角的笑,俨然一痴人模样。
凌云在他身上看出些心惊的意味,只能劝慰他道:“是,陛下,娘娘会回来的。”
晋宫内的日子一如往常,如细水流淌,波澜不惊。
西戎使臣入京后,皇宫似乎没有增添几分生气,依旧是宫墙高耸,金瓦璀璨,保持着那份威严与冷清。
朝凤宫内,魏溱与周漪月并肩而坐,面前的案几上摆了各式各样的佳肴。
两人许久没有一起用膳了,魏溱轻声细语道:“你近来瘦了很多,多吃一些。”
“朕已下令,从江南请来了最负盛名的画师,欲为我们二人作一幅画像。即便千百年后,后人亦能看到你我并肩而坐之景。”
生则同衾,死则同穴,这是他一直以来给他们编造的梦。
他兴致勃勃说了很多,周漪月淡淡回他:“都听陛下的。”
魏溱渐渐收回了脸上的笑意。
“念念。”
“嗯?”
周漪月头未抬,声音里已难掩对那昵称的厌烦。
回应他,已是她竭力维持的最后一丝耐心。
魏溱道:“你若想出宫,我可以随时带你出去。”
周漪月拿着筷子的手一顿,不觉笑了。
“那皇上允许我随时出宫,允许我见任何人,做任何事么?”
她甚至做好了准备,如果他问自己最想做什么,她会怎么说。
可他没问。
周漪月垂下眼帘,夹了一筷子炙肉进嘴里,不动声色咬着。
魏溱又一次打破沉默。
“今早朝堂上,有大臣提出修缮皇家陵墓,我心里忽然涌起一阵寒意。”
“倘若我先你一步离开,你一定不会随我而去。我又不想一个人孤零零躺在棺椁里。你……将我挫骨了吧,这样我能时刻待在你身边,无论何处。”
“哪天你厌倦了,不想再看见我了,就找一丛黑色的牡丹,把我洒在那里。”
这样的话,从一个帝王之口说出,显得那么荒唐。
周漪月没有虚伪地劝他放下这荒诞的念头,她的第一反应是问他:“为何是黑色的牡丹?”
魏溱抿了抿唇,没说出来。
因为是她曾经给他说的。
她曾对他说,要把他埋在黑色的牡丹花下,这样,没有人会发现。
“罢了,用膳吧,就当我方才的话是戏言。”
两人各怀心思,这顿晚膳御膳房花了不少心思,可他们谁也没尝出味来。
过了几日,周漪月吩咐玉瑶,让棠儿来见她。
棠儿朝她恭敬行礼,神情仍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仿佛与在牢狱中没有任何区别。
周漪月让她平身,随即开门见山道:“本宫没记错,这是你我第一次这般面对面说话。”
“知道本宫当初为何将他从尚方院带出来吗?”
“奴婢不知。”
周漪月抚了抚手腕上的金镯,目光一点点淬上冷意。
“你不必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我知道你是谁的人,也知道你出宫后都做了些什么,见了哪些人。”
听到这话,一直沉默的棠儿有了反应。
他平静道:“娘娘准备如何处决我?”
周漪月垂下眼帘。
“我如果想害你,只消将那些证据交给尚方院就是了,不必和你费这些口舌。”
“你们所图之事,我心中大致有数。我不仅无意阻挠,反而愿意助你们一臂之力。”
棠儿瞳孔震颤,惊愕到半天说不出话来。
前半句她听得懂,可后半句,她一个字也听不明白。
周漪月没有与她多解释,只说:“下次你出宫时,去找一个人吧。”
……
御书房内,崔涯缓缓开口,语气凝重。
“恕臣之言,陛下迟迟不将生父之灵位奉入太庙,无异于在民间播撒疑云,只怕会惹来天下百姓的无尽猜疑。”
“古往今来,帝王尊祖敬宗,方能彰显正统之源,若此举不施,恐怕将来史册之上,亦难以镌刻陛下的英名。”
“不止如此,近来京城之中流言四起,大肆议论陛下的皇位来得不明不白。虽出自无知小民之口,可长此以往,恐将动摇国本,损害陛下之威望,亦不利于我大晋江山的稳固。”
魏溱倚坐在龙椅上,以手撑头。
“崔卿家,朕始终觉得,只有强者才有话语权。所谓流言蜚语,不过是弱者的呓语。”
崔涯眉头紧锁,脸上仍带着几分忧虑。
“陛下所言极是,可大晋西南之地,那些曾归属于梁国的城池,同样是遍布流言蜚语,陛下又该如何处置?”
“臣听闻,已经有不少文人墨客和史官,将三年前的晋梁之战细细修撰,编入了史册之中。”
言毕,他从袖中拿出一本装帧好的史书,呈给他。
魏溱翻阅几页,脸色骤变。
书上写的是,他如何利用亡国公主作为筹码,招降梁国将领。
编书人不仅将他写成乱臣贼子,更将这位公主描绘成了叛国求荣的罪人,言辞之激烈,令人触目惊心。
魏溱原本漫不经心的脸庞,瞬间变得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