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节(55)
她不像那些被金钱熏臭了的人,把那些人与她相比都是一种侮辱。
林知微:“有,还会有很多,鲨鱼最多,经常在涨潮时的晚上来到岸边,还有趴在鲨鱼鱼翅上被带着游的印头鱼。”
季薄雨:“印头鱼?”
林知微:“嗯,脑袋圆圆的,很滑溜。”
季薄雨的思路特别清奇:“好懒的鱼,那把它们从鲨鱼身上拽下来它们还会游吗?”
林知微:“我也不知道……”
季薄雨:“好想试试。”
她说完,从文具盒里拿出一个便签本,在上面写上什么。
林知微有些困,但她强迫自己不能这么困,就又掐了一下自己,去看季薄雨写什么。
季薄雨写的……像是个人生计划。
前面写着……
和妈妈一起去无锡看花海。
和妈妈一起去土耳其喂猫咪。
她的计划里,不仅写上了地点,写上了要去做什么,还写了要一起去的、重要的人。
现在这重要的人多了一个。
——和姐姐一起去岛上,拔印头鱼。
后面加了个括号。
(如果可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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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午休,林知微戴着保健室里的深蓝色颈枕,随便找了个借口溜了出来,蹲在学校樟树下。
她以前有些坏习惯,比如抽烟,但很快就戒了。
因为精神病院不许,而负责贩烟的男烟贩子有一次挑衅了她,被林知微打了个半死,胳膊每逢佳节必发抖,再也没法灵活地藏烟卖烟。整个病院的老烟枪为此哀嚎了许久。
自此以后他见到林知微就躲,抑郁症也很快好了,忙不迭办理了出院。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现在她焦虑着,那些坏习惯便雨后春笋地想刺破地面,扎穿出来。想把她拉回那个她熟悉的渊薮。
“要吗。”
身后一个人递了根没点燃的新烟出来,掐在眼身中间,避开了滤嘴。
她皮肤麦色,手掌很粗糙,是整日运动的结果。
林知微抬眉,看到了个熟悉的人。
曲竹。
曲竹没有见外地在她身边蹲下来,也一样靠住樟树,避开了潮湿的泥土。
树上仍有残留的雨水,雨季太过丰润,叶脉留存了它的样子。
即使现在是个晴日,被曲竹一靠,也落了点雨。
曲竹不多寒暄:“之前有一次小雨问我有人给她送了礼物,我猜是你才来的,不是她漏了底,你也不用怀疑她。”
林知微头上淋了点湿,把烟接了过来,没点。
曲竹想起季薄雨问自己关于那个手机的问题,说:“还南方见面要给小辈见面礼,你可真能编。”
林知微翻了个白眼。
曲竹以为她是缺少条件,又递出个火红色的打火机:“打火机要么。”
林知微把烟捏在手里转,让自己指尖沾上一点淡淡的烟草味,没有接:“不了,不抽。”
曲竹没觉得尴尬,把打火机收了起来,说:“看你们最近有点儿不一样,来问问怎么了。”
林知微沉默着。
曲竹:“我什么人你不知道?有想说的就说吧。”
林知微这才笑了:“留一级也没学很好啊,老同学。”
曲竹半点儿不带脸红的,说:“啧,你也不看我适合学习吗。有些人天生就适合在球场上奔跑。”
原来她们曾经是同学。
林知微:“你那点脑子,全用在理解球场战术上了。”
曲竹:“我那叫物尽其用。”
林知微笑了笑。
曲竹再次回到刚才的话题,摆明了不让林知微岔开:“怎么,她没同意?”
林知微摇头:“是我没同意。”
摇头时,她的碎发在颈枕上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
曲竹这下是真惊讶了:“怎么能是你不同意?”
林知微:“我这样,我怎么答应。我又不像人家正常人,我还病着呢。”
曲竹:“就这?”
曲竹站起来,顺带拉了她胳膊一把,说:“跟我走。”
林知微被她拉着走得太急,鞋头铲了花园里一点泥土:“干什么?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好心。”
曲竹:“能不好心吗?不把你们两个撮合到一块儿,我问点数学题都心惊胆颤的,你们俩不在一起,最着急的是姐姐我。”
林知微抽回自己的手,慢吞吞跟上她:“所以去哪?”
曲竹:“回保健室,我问你两个问题。”
林知微:“小点声,小雨还在睡。”
曲竹:“放心,放心。”
曲竹没从正门走,而是带着林知微绕到保健室后门的小路。
这里是学校最边缘,全是围墙,再往后面就是绵延的山了。
为了保证学生安全,学校立起三米高的细拦网,无法攀登。
曲竹:“以前我可爱来这了。”
林知微再次揭短:“嗯,试了好多次都没爬上去。”
曲竹:“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懂不懂?我这叫能坚持。”
林知微没接她的话,问:“上次伤了之后,你还能踢球吗?”
曲竹这才顿了顿,说:“说实话,害怕。现在别人铲我,我第一反应就是害怕,但害怕又怎么样?害怕还要踢,你不能因为自己害怕就错失了给队友制造机会,就错过攻球时机。那怎么行?体育不就是这样吗。”
林知微好久才说:“你比我好多了,我还是害怕。”
她在说她的病。
曲竹:“看你回来上学我还以为你好多了,没想到还是这半死不活的样。”
林知微:“说你该说的,少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