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今日景王起事,明日庆王造反,后日又是哪位公主驸马去逼宫,这长安城的血啊,这一年里都没有干过。”
“谁说不是呢?”
“太子实在太小,皇帝又病得奄奄一息,无力回天,只好打断牙齿往肚里吞,准备认命了。”
“哪曾想,河东张氏的人竟一改不参与夺嫡的家风,鼎力支持小太子,这无疑是给小太子一条生路,更让陛下看到一丝希望,强撑病体与诸王斗上一斗。”
“这一斗,便是短兵相交,硝烟四起,长安城乃至九州天下再无安宁之日。”
“大人物打破头,咱们这些小老百姓跟着遭殃。”
行人道:“陶东家,您的草药和织锦料子怕是往京中送不成了。”
陶以墨对谁当皇帝不感兴趣,更不在乎所谓的河东张氏是怎样庞大的一股势力,她在乎的是自己眼前的一亩三分地。
——对于她来讲,谁当皇帝无所谓,只要政令清明与民休息,那都是值得推崇的好皇帝。
“送不成便送不成吧。”
陶以墨道:“眼下正是多事之秋,京中的生意还是不沾为好。”
她虽然爱财,可更惜命。
与动不动便被无端牵连丢了性命的生意来讲,还是阳武县的生意更加稳妥。
只是挣的钱少了些。
陶以墨长长叹气。
——她那挥金如土的心上人啊,怎么就去的这么早呢?
若他还活着,她何至于只在阳武县做生意?
陶以墨无比怀念张予白。
可转念又一想,英年早逝便英年早逝吧,好歹帮她破解了诅咒不是?
自从张予白去世后,她的生意越做越红火,如果不是诸王夺嫡关中大乱,只怕她的生意早就扩展到了京都,日进斗金不是梦想。
所以无论张予白死不死,对她来讲都是百利无一害。
恩,她喜欢张予白这事儿绝对是她有生以来做过的最划算的一门生意!
陶以墨噼里啪啦打着算盘,心里没有那么难受了。
又三月,关中的纷乱终于结束。
商贾们纷纷启程,去京都收拾兵乱之后的烂摊子,重新开张做生意。
陶以墨没有那么大的家业,更经不起随便一波的兵变,便没有立即启程,而是在阳武县观望了一段时间后才做决定。
等被河东张氏匡扶的小太子坐稳了皇位,等新的政令到达了阳武县,她以她在二十一世纪看新闻联播的贫瘠的政治常识看了又看新政令,觉得这是一个励精图治的帝王安抚人心的好政令。
——别的不说,单只说来京都做生意的商贾免一年商税便足以让她把新皇帝夸上天。
果然是被河东张氏押宝的小太子,手上有两把刷子!
只要保持住轻徭薄税与民休息的基本国策,太平盛世便不是梦想。
陶以墨果然收拾东西,星夜赶赴京都。
商队越往北走,风土人情便与阳武县大不相同。
这里的风更凌冽,这里的山也更陡峭,北国风光让人应接不暇。
但她无心欣赏美景,心里只盘算着到了京都之后如何开展自己的生意。
对于京都的人来讲,她是外来户,她的织锦布料与药草也不足以让见惯奇珍异宝的贵人们另眼相待,如何在这种情况下打开京中的市场,便是她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陶以墨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个问题,连带着众人的闲谈都不曾注意。
直到她的车队终于抵达长安城,禁卫的马蹄如同雷震,遮天蔽日的旌旗闯入她眼帘,她这才意识到今日入城会遇到什么——
遇到太傅出行。
太傅张予白,说服河东张氏一族支持曾经的小太子现在的小皇帝夺位的关键人物,更是诛灭诸王平叛关中之乱的肱骨重臣。
一言蔽之,与现在不足九岁的小皇帝相比,这位极为传奇的张太傅更像一位实权皇帝。
“张太傅?”
陶以墨耳朵动了动,“张予白?”
“是啊。”
春桃点头。
陶以墨道:“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
您听听您这是什么话?
这不是您爱之欲死的心上人的名字么?
看了又看面带迷茫的陶以墨,春桃到底没把心里话说出来,怕把人刺激得太狠,自己的生意彻底没得做。
——毕竟张家六郎葬礼上她是亲眼看到她们东家哭到几乎昏厥的情景的。
春桃含糊说道:“是吧?我也觉得有些熟悉来着。”
“这可太熟悉了!”
陶以墨反应过来了,“这不是跟张家六郎同名同姓么?”
唯一不同的是张家六郎早已化为黄土,坟头上的草都三丈高,而把诸王公主一锅端的张太傅身体倍棒,再来一波兵乱也能收拾得干干净净,大有一骑当千的绝世悍将风范。
两相对比,陶以墨为张家六郎鞠了一把同情泪,“唉,为人不能太良善,太良善的人容易英年早逝。”
最好的例子就是张太傅,拉着庆王打景王,景王伏诛,他立马过河拆桥,送庆王去黄泉跟景王团聚,主打一个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兄弟情。
诸王覆灭之后,那些心怀鬼胎意图挟持小皇帝以令诸侯的公主们也被他一波送走,其胆大心黑的手段让司马曹操见了都得叹为观止——有如此霹雳手段,还做甚臣子?赶快夺了皇位自己称帝才是!
以史为鉴,陶以墨摇头叹息,“似咱们张太傅这种人物,注定是要长命百岁的。”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万年。
能快刀斩乱麻送走那么多诸侯反贼的张太傅,其寿命绝对能跟指洛水发誓的司马懿有一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