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反派失败后(101)
“娘子莫怕,许是仵作在纪家别院那头检查。”
陆蔓狐疑,环顾看去,素纱床罩、卍字祥纹,她在昭玄寺的禅院。
“我怎么会在这里?”
幼桃,“娘子有所不知,昭玄寺和纪家别院地下相通,娘子昏倒在别院,被刀鹊小哥从地道背来禅院安歇。”
陆蔓顾不得其他,掀被下床,往外面跑,“小果儿呢?”
一出门,一摊废墟撞进视野。
是昨晚被火烧的禅房,就在她隔壁。
大梁断裂,砸断廊柱,t家具七零八碎暴露在青天白日下。鸟铳破开的轩窗、打碎的物件、血迹,都被掩埋在废墟里,看不见了。
黑灰色的烟尘淋了一夜的雨,团成脚下恶心的烂泥。
纪家别院那头洞开,因此声音通过地道传来时,格外清晰。
只听督军威胁道,
“智元方丈,佛寺修缮鸿胪寺都会登记在册,地道是何人所建一查便知。方丈最好如实回答,要是让本督查出来……”
声音被闷在什么之下,伴有嗡嗡的嘈杂,和她浴佛节那晚听见的一模一样!
她的心里恍惚意识到了什么,有些难以置信,一步一步,沿阶而下,走进密道。
随着她的深入,她看到了散落脚边的银针、暗器、绳索,继而出现了桌案、高背椅,椅身上一张虎皮绒毯,大团鲜血溅在上面。
是打斗之后的情景。
空气中除了挥之不去的血腥味,还若有似无的萦绕着某种女子冷香。
陆蔓瞬间想到了红莲。
难道她和李挽不是在屋里,而是在地下?
也不是在……那啥,而是在打架?
可小果儿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李挽会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要把小果儿杀死?
密道不长,很快穿过。走出穴口,熏天恶气扑鼻而来,便见尸山压在面前,头顶的天色都昏暗不少。
智元大师正在波澜不惊的向督军解释着,
“昭玄寺由薛太后主持修建,贫僧接手不过十载,确实不知道密道的存在。”
督军色厉内荏,在李挽那里没讨到好,定要那个人要说法。智元大师成了被问责的倒霉蛋,被他盘问许久。
智元大师并非任人欺凌之人,底气十足,端庄持重不减分毫。
“再者,密道联通纪府别院,贫僧有几个胆子敢闯纪府的院子呢?”
看见陆蔓走出来,他含笑示意,“王妃和贫僧有旧交,王妃最清楚贫僧的为人,断然做不出私建密道的事情。”
陆蔓心里揣着事,目光虚晃而过,“小果儿呢?”
环顾片刻,便见小果躺在昏暗的陋室里,刀鹊五大三粗,勉强盖了张破席子,聊胜于无。
孩子就这样在浸雨的冰凉地上躺了一夜,陆蔓心都要碎了。
别院里,仵作属僚人来人往,热火朝天的搬运验尸。
与之形成鲜明对的,是这处陋室,无一人敢靠近小果儿,无一人敢为他收敛。
且不说小果儿为奴,草草死在路边的奴隶多不胜数,根本不配属僚为其查明真相。
况且,那是李挽亲口认下的罪行,谁敢乱乱作声?
还上手验尸?验出结果之后直接作为证据指证摄政王吗?
为了一个奴隶,得罪王爷?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别人不管小果儿,陆蔓自己收拾。
她将孩子放在阳光下,小心的整理衣衫。
不瞧不打紧,凑近一瞧才发现,致命的,或许根本不是李挽的冷剑!
冷剑伤口虽大,但浅,只是破皮渗血,除了冷剑伤口,孩子左胸上还插着一把梅花飞镖!
飞镖嵌在衣服里,不易察觉,此刻细瞧,才见血流汹涌,将赭色的衣服染得墨黑。
瞬间,陆蔓大脑发蒙。
孩子身量短,不能按照成人衡量,她心底也不特别确定,小果儿究竟为何所杀。
若要在冷剑和飞镖里择其一,显然飞镖伤势更重。
可是,会用梅花飞镖的只有红莲和陆蔓,红莲昨晚和李挽在一起,没有时间下手,
难不成……难不成……是她自己?
难不成,不是李挽所为,其实是她那发鸟铳、失手射中了小果儿?
陆蔓后脊一阵一阵发凉。脑海中浮现出昨天清晨,李挽牵着她的手,欲言又止的神情。
“……”
难怪他要那样看她!
他肯定是发现了梅花飞镖,知晓了她的罪行。于是,他通过地道将小果儿从禅院运到纪家别院;刺下一剑,掩盖下梅花飞镖的伤口;今晨,又在禁军面前口出狂言,帮她遮掩。
她满心以为自己在消灭李挽,殊不知,李挽活得好好的,飞镖落在了她最爱的小果儿身上。
想明白这一切的瞬间,陆蔓眼前突然一片花白。
原来,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原来,是她误杀了小果儿!
风雨穿堂而过,涌来乱葬岗阴冷霉臭。
陆蔓双腿一软,重重跌坐在地上,胸中气血翻涌,崩溃嚎啕着、干呕着,却一个音都没有,一滴泪都没有,像走火入魔一般,眼眶烧得通红。
为什么啊?
小果儿明明在昭玄寺偏门同她告别,明明很懂事的要去准备表演,为什么又会出现在禅房里啊!
时近晌午,忙碌了一早上的仵作三三两两聚到屋檐下吃饭。
一名华发老仵作心善,不忍见逝者受难,向陆蔓走来,好心安慰她,“王妃节哀。”
他用包浆的灰帕子抹了把面颊,掏出工具,上手为小果儿整理仪容。
手掌抚过远征军的眼儿,轻轻摆正扭曲的下颌。
陆蔓摸摸泪眼,泪珠儿聚了光,电光火石之间,看得特别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