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反派失败后(102)

“等等！”

她一声惊呼，老仵作捏着下颌的手一顿，通天白日里一瞧，这才看出异样。

小果儿鼻腔里，有大量灰烟，像是……像是……

“他是被烧死？”陆蔓惊讶问道。

若在起火前身亡，人没了呼吸，便不会吸入灰烬。

若在起火后被火烧死，口鼻便会如小果儿这般，残留灼烧的烟尘。

所以，她那飞镖也不是致命伤，小果儿是被后来的烈焰烧死的。

害死小果儿的既不是她、也不是李挽，是那场大火，是那纵火之人！

思虑突然被院内的喧哗打断。

隔窗望去，李挽负手而来，只身闯入禁军的包围。

长矛围做一圈，寒光刺骨，这人却视若无睹，迎着众人警惕的目光，步履不停的走向陆蔓的方向。

督军持刀出阵，“杀人之过，罪大莫及，哪怕是豫章王殿下，若不能给出合理的解释，恐怕也难逃处罚。”

李挽勾起冷笑，颈项直接抵上长矛尖端，冷嘲热讽的目光，径直寻着陆蔓看来。

陆蔓倒吸一口冷气，

他要做什么？

他不会后悔了，要来揭发她吧！

第055章 乱葬浮生（二）

陆蔓以为李挽要揭发自己, 顾不得那么多，挤开人群，冲到李挽面前,

“不是我杀的！”

她的腮边还挂着泪，随着话音, 滚落在手背上。

李挽目光一僵，陆蔓瞬间回神, 转身面对着禁军，

“我是说, 不是王爷杀的！”

她匆匆拍拍哭肿的桃腮，很快恢复了凌厉面目，冷静说道，

“诸位明鉴。冷剑的伤口浅表, 甚至没有破皮流血。而小果儿口鼻沾染灰烬, 是被火烧致死。凶手不是王爷, 凶手另有其人。”

她一面说, 一面不自觉抬臂, 渐渐形成将李挽护在身后的姿势。

日光毒辣，很快蒸发掉小女娘杏眼边的泪渍, 留下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迎着日头看去，微微炸毛的额发，像那些斗志昂扬的小雀，难掩锋芒。

围观的督军禁军都没有说话，只是戒备目光一直不退。

陆蔓心急，回头求证李挽, 却见李挽神色复杂，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凤眼中像千丝万缕绞在一起，燃烧成一团火焰，浓烈得来几乎快要把她吸进去。

陆蔓有些愣怔，未及多言，老仵作走了出来，认可了她的说法，

“王妃所言极是，这孩子确实不是死于冷剑，而是死于火烧。”

督军微微阖眼，“老吴，事关重大，你可看清楚了？”

死于李挽之手尚且好说，若是死于禅院走水，那可是督军看管不力之责。

老仵作摸摸花白的鬓发，看着陆蔓，犹疑片刻，佝偻下腰身，“千真万确，督军可命仵作再验，必不会有假。”

督军冷眼授意几名仵作去验，虽然他很不愿承认，但结果如出一辙，确认是火烧致死。

终于真相大白，陆蔓长舒一口气，支棱的羽翼也渐渐软顺下去。

她耷拉下肩膀，疲惫的看了李挽一眼，并不知道是该感谢还是该怪罪，心情复杂。

她不欲与李挽过多纠缠，垂头转身，想去陪小果儿，却被李挽一把握住掌心，强迫着贴到他的身侧。

“本王的罪责洗清，但这乱葬岗滔天的杀孽还没了结。”

威严的声音落下，他的身后呼啦啦涌上一圈黑甲禁军。

金属炫目光泽里，李挽扬起手中一卷明晃晃的锦缎，

“陛下圣旨，褫夺建康纪家四代长子纪勇男大将军封号，降为二品下，领武官曹郎，查抄纪府西河直街别院、东厢院等九处院落十八处商铺，收回军饷君恩共t计一万两千两黄金，敦促纪勇男等人交代罪行，听候发落！”

“哐当”一声，锦缎卷轴砸在人的掌心，才见那手握重权的纪大将军，恭恭敬敬伏跪在地。

乱葬岗的行为骇人听闻，震惊朝外。昨日清晨，一经传出，全建康直接炸开锅，闹事声、号哭声，充斥在大街小巷。

哪怕李昀再没有主见，也不可能再任由纪家胡作非为，连夜下旨降罪。

二品是世家与一般寒门的分界，将纪府家主纪勇男降为二品下，纪家瞬间从至高无上的巅峰跌落泥潭，以后便只是建康普通的一户人家。

纪勇男双手捧握圣旨，抬头看向李挽陆蔓。虽然他跪在地上，但脊背挺得笔直，肩脊上是常年领兵阵前炼就的不屈气魄。

陆蔓恍惚想起了初见时，那个从龙腾照壁后面走来的中年将军，那英姿勃发的模样、那骁勇善战的事迹，尚且历历在目。

一切都始于她从别院外经过时，撞见的纪子辉的诡异行径，一切又回到了这处别院。

如今她终于能解释当初种种谜团，可是要追究的对象已经不在人世。

窃贼伏罪了，正义维护了，可她真的胜利了吗？

陆蔓不知道，她只是觉得感慨。

纪勇男自是不甘就这样轻易屈服，

“褫夺封号又如何？镇远军是老夫一手带大，就凭老夫在军中的威望，只要老夫不让，你们无论如何都抢不走兵权！”

“威望？”

李挽挑起轻蔑的笑意，

“纪曹郎觉得，乱葬岗的事情曝光之后，军中子弟还景仰曹郎吗？”

同样上阵杀敌，将士们好不容易用性命换来君恩，纪家却弄虚作假，轻而易举得到所有。

知道一切的将士们，还会为他卖命吗？

纪勇男被问得哑口无言。

也直到这时，他才终于明白了，李挽这局谋划，何其深远。

他积蓄这么久，迂回这么久，可不只是要纪府偿命，不只是要军曹职位，不只是要纪家兵权，他还要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