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反派失败后(333)
陆蔓伶牙俐齿,一句接一句,说得对方哑了半晌,才咬牙辩驳道,“谁人不知大理寺仅凭豫章王府递上去的一纸诉状断案。怎么,豫章王妃说的是真理,我们想要的便是妄念了?”
陆蔓,“非也。真理由不得我说了算,也由不得郎君说了算,当然,更由不得诸位草菅人命、杀人放火说了算!”
一提起惨死的玉娘,她就忍不住愤怒,声音几近尖利斥责。
这些聚众的门生学子大多是有教养的偏偏郎君,只想讨个说法,也没想到会闹出人命。到底是放火做了错事,被陆蔓斥责得有些没有底气。
僵持间,一阵风雅琴音从身后传来。
无念山上,魏清见陆蔓元通走得急,预感不妙,当即散学,抱着琴从无念山上跟了下来。此刻,两方各执己见,僵持不下,他索性登上宫门对面茶肆楼台,为这场争执助兴的抚琴助兴,颇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味。
“严侍郎受任弘文馆三十又五载,博闻强识,名满天下,无愧当今世上第一大儒之称。可他居然教出你们这些后生,
受欲念困于凡尘,行地狱恶鬼之事,连天地都不曾见过,便要追讨天道,实在可笑!”
魏清扬天长笑,笑声轻蔑放纵,扬手挑弄琴弦,琴音如丝帛崩裂,
“可叹可叹,苍天受我身,仙人抚我顶,公道为何物,自当逍遥去。若天道便是诸位口中声讨之道义,吾惟愿堕入深渊。天道就此消亡!”
琴音时而激昂迸射,时而低沉延绵的琴音,吸引了全部的目光,聚众闹事的声音渐渐减弱。
元通沉默片刻,配合着魏清,拨弄念珠,低声诵起经文。
琴音压抑,像闷在胸腔哭不出的哀痛,伴着庄重的诵经,就如没有起伏的水面,悬浮在跪伏在地的人群头顶。目之所及,全是沉默低垂的面目,一切嘈杂躁动都被淹没其下,有种说不出的震撼之感。
魏清元通只靠一把琴一串珠一袭大气磅礴的言辞,陆蔓瞧在眼里,只觉得内心之钦佩、之震撼,有如滔天巨浪排山倒海而来,头皮一阵一阵发麻。
李挽走上前,轻轻扣住她的十指,指尖发颤,“蔓蔓,”
他斟酌了些许,轻声道,“我有遣人去请你下山,但是……没来得及。”
陆蔓此时已然恢复理智,想起刚才的口不择言,哀叹一声,“我没有怪你。我只是,只是太自责。”
李挽都明白,“也不怪夫人。”
他拥住她,湿漉漉的眼眸蹭在她的侧脸,“夫人曾经教会我,不是所有责任都要自己背负。蔓蔓,你也是。你还有我,我们两永远在一起。”
陆蔓深深看向他,轻轻点了点头。
几个时辰之后,火势终于全部停下。
此时已近黄昏,天色渐暗,没有热浪的包裹,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琴音经文落在呜咽的风中,显得愈发萧索。白日里还热得喘不上气,此刻,竟冷得陆蔓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几个时辰下来,有些跪请的门生学子选择离开,但大部分都留了下来,坚守原地,无声抗争。
此刻,密密麻麻们的人群让出一条小道,王迟抱着一具焦黑的身躯,从深处走了出来。
他走得很慢,安静的,郑重的,像是拢着一多巨大阴云,每一个脚步,都是那么沉重。
他的脸上没有泪,而是莫大的悲t痛后,那种封闭一切的麻木。
“王迟……”李挽动动嘴唇,没能叫住他。
他已然对周遭一切都没有感知,只留下一个无限悲戚的背景,然后消失在视线尽头。
====
跪请持续了整整两日。不断有人离去,又有人从大梁各地赶来。
唯一不变的是队列前元通大师诵经的身影,和魏清的琴声。日月更替,琴音慷慨不减,声声泣血,迎着乌月悲啼。直至第三日黎明,第一缕晨曦照耀大地之时,琴弦终于不堪重负,一声石破天惊的激颤,崩裂成两半。
尖锐的裂痕划过那只抚琴弄墨的玉手,霎时见血。
陆蔓和李挽没有走远,一直在不远处的茶肆里候着,见状,赶忙将魏清扶了回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陆蔓定定看着宫门前那乌泱泱的人群,眉头紧皱。
魏清无所谓的擦拭手背,“不必担心,我的身体我有分寸。”
李挽也劝他,“你能劝走多少是多少,不必勉强。横竖霖怿也不会开门,耗上十天半个月,这些人迟早还是会自己散了。”
李昀被关在宫里,消息出不来进不去,又当起了缩头乌龟。
对此,陆蔓却是不太认同皱,“可是,即使用拖延的方式驱退这些人,他们心底里却并不服气,总会再起事。几次三番,王爷的声誉也坏了。”
到时候,他们一定会将这一切全部怪在李挽身上,说他一意孤行,党同伐异,只手遮天。史书上李挽的骂名,怕就是这样来的。
既然已经预见了,她不能听之任之。
陆蔓想了想,一把握住李挽的手腕,“王爷,在扬州城时,我提出分田于民,有没有帮上你的忙?”
李挽有些狐疑,“夫人献良计,帮为夫安置流民,为夫后来所有变革租调的法子,都建立在夫人的良计之上。如何没帮上忙?简直帮上大忙。”
陆蔓点点头,“既如此,王爷可信我?”
她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紧抿的唇角,一看就揣着鬼主意。李挽心有灵犀,勾唇轻笑,“夫人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陆蔓也不与他掩饰了,直言道,“王爷为推行科考付出良多,王郎玉娘也为此牺牲,我本不该指手画脚。只是眼下,跪请的门生学子不退,仅靠魏郎、元通大师和我们几个的微薄之力,难以支撑。僵持越久,城中越是不安全,恐酿成暴乱。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