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惊华(512)
孙律步伐不停,知道她要问的是什么,便道:“尚无决断,太后不想留傅玦性命,但陛下应该不至于如此快的处斩傅玦。”
孙菱有些心惊,“真的会杀了傅玦哥哥吗?”
孙律凉凉看她一眼,“你可知当年瑶华之乱死了多少人?如今一个傅玦,又算什么?”
孙菱呼吸一窒,吓得驻了足。
孙律大踏步地进了孙峮的院门,小厮瞧见,立刻迎上来,孙律便问:“父亲在何处?”
小厮恭敬道:“在书房。”
孙律径直朝着孙峮的书房而去,等进了门,便见孙峮坐在书案之后,正在写一份奏折,孙律唤了一声“父亲”,上前一看,孙峮写的,竟是要请求皇帝严查傅韫包庇之罪。
孙律迷眸,径直问:“父亲,当年之事,可与孙氏有关?”
孙峮笔尖一滞,抬眸时眼底有些不快,“你此问何意?”
孙律扫了一眼奏折,“临江侯已经战死沙场,他并无亲生孩子,如今也只有一位遗孀和一个年幼养子,父亲还要请求陛下治罪傅氏,难道不是怕陛下重查当年旧案?”
孙峮将笔一放,眉头紧拧起来,“你可知现在有多少朝臣蠢蠢欲动?当年事发之后,孙氏独掌朝中大权,十多年过去,陛下继位,一朝天子一朝臣,已经有许多人坐不住了,陛下想得仁君之名,自不会治罪傅氏,但朝上若无治罪之声,陛下便会以为所有人都要重查旧案,这是捭阖之术,并非希望陛下真的去给傅氏遗孀治罪。”
孙律面色并未好看多少,仍然执着地问:“那当年卫陆宁三家之事,孙氏可有参与?傅玦此番破釜沉舟之举喊冤,必定不会是他一厢情愿的误会。”
孙峮沉下脸来,“你的意思是,他们是被冤枉,当年还是孙氏主导的?”
孙律冷静地道:“瑶华之乱后,孙氏独掌朝局,这其中怎会没有孙氏之力?但孙氏必定不可能谋害二皇子,因此我想问父亲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峮眼底浮起几分冷意,“你问这些,莫非是想查旧年的案子?”
书房里静悄悄的,孙律似乎能听见自己一下一下的心跳声,他沉声道:“若是要查呢?”
“那你就是糊涂!”孙峮低喝一句,“时过境迁,牵一发而动全身,到时候牵出的旧事,足以令整个朝堂动荡不安,你姑姑虽做了皇后,可大皇子年纪尚幼,以后如何还说不好,陛下如今行事,已对孙氏渐有防备,你这个时候掺和旧案,简直是为他人做嫁衣!”
孙律唇角紧抿,“所以当年的案子,的确有屈打成招?”
孙峮眯起眸子,“你素来会权衡利弊,此番是不听劝告?”
孙律自从掌管拱卫司以来,孙峮对他还算满意,已极少对他所为指手画脚,他此刻眼神阴沉,已是十分不满,这瞬间,孙律骤然想到了太后看他的神情。
孙律垂下眸子,“我明白父亲的意思。”
孙峮松了口气,“陛下有心拖延,你什么都不必做,傅玦是个狠得,但他还是将局势想得太简单了,我们怕朝堂纷争,陛下更怕朝纲动荡,他失算了——”
孙律拢在袖中的拳头握紧,却并未辩驳,见孙峮的奏疏尚未写完,便道:“我只是一问,便不打扰父亲上书了。”
他行礼告退,孙峮摇了摇头,重新提笔。
孙律出得门来,便见孙菱还等在外面,孙律发愁地看着他,“哥哥,太后病了,我可要入宫请安?”
孙律想到今晨他离宫之时太后的怒意,便道:“明日再去吧。”
孙菱“哦”了一声,孙律忽然问她,“你常去长公主府上,你觉长公主是哪般人物?”
兄妹二人往孙律的书房而去,孙菱边走便道:“自然是奇女子。”
见孙律蹙眉,孙菱道:“长公主学识渊博,胸有沟壑,以为天下女子争求福泽为己任,做了许多前人不敢做的事,哥哥不是都知道吗?”
孙律点了点头不再问,待回了书房,便认真看起卷宗来,只等看到日头西斜,去万和绸缎庄的人回来了。
韩越听了禀报,面色古怪的进门来,“指挥使,去绸缎庄的人回来了……”
孙律看过来,“人在何处?”
韩越蹙眉道:“去的人回来说,当初和戚淑接触最多的那个小厮,在事发之后两日便请辞回乡了,走到时候,老板让他多留半月,才给他那月工钱,可他连工钱都没有要便直接走了——”
孙律陡然坐直了身子,“除了他之外,可还有其他人请辞?”
韩越摇头,“万和是城南最大的绸缎庄之一,工钱给的很足,一般的伙计不会无故离去,指挥使,这是不是有何古怪?当初戚淑指认了大理寺的戚仵作,但后来证据却不足,当时万和绸缎庄只是个负责送信的,按理说与他们没什么关系,我们也从未追究……”
孙律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他沉吟片刻,又缓缓靠进椅背里,沉声道:“或许只是家中有急事,眼下,你派人去查一查这个叫秦隽的。”
韩越上前看过卷宗,连忙应下。
孙律这时忽然又想到一事,他起身走到柜阁之前,从中取出一份厚厚的名册,待打开来,便见名册之上,竟然是从前朝到如今的官员名录,小到京畿衙门的一个文吏,大到六部主官,姓名家世皆在其上。
他将名册一路往后翻查,直直翻到了快二十年前,不知看到什么,眉头皱了皱,很快又起身,从柜阁之中再取出一份名册来。
拱卫司手眼通天,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受其监察,内宫之中也颇多眼线,他在一众名册之中仔细的翻找出一个人来,而后陷入了困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