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师尊成婚十年后(11)
他曾修五相之术,而今他虽金色身相被毁,但其余四相仍在。
他修成的梵音清远相使他声音清冽如汨汨泉水,又如钟磬琴鸣般悠远和雅,十分悦耳。
听他用如此嗓音轻声念书实在是一种常人无法想象的享受。
就算书中剧情十分简单,我也还是渐渐听出了趣味。
我听了一会儿,而后悄悄看了他一眼。
原来,烛火下的师父是如此温柔。
我从来知道他其实不爱我,但他对我如此纵容,总会叫t我生出一种他其实也并非不在意我的错觉。
譬如,这些年他会为了给我带我最爱的酥皮点心,绕很远的路去买。回来的时候,为了不让酥皮软掉,他便走一条十分泥泞崎岖的小路,这样我吃到的酥皮点心便可能还是刚出炉的样子。
这不过一件小事,我却总时常想起。
*
此后几夜,我都缠着同师父一起睡。
有一夜,我忽而梦中醒来,我听到师父在压抑着低嗽。
我顿时睡意全无,心中一惊。
只因我师父已修得金光一丈的妙相,他早就百邪不侵,难生疾病。
他曾于下界讲经布道数十年,积得功德十丈才修成周身一丈金光。
功德护体,这么多年他从未生病。
他怎会突染咳疾?
况且,他白日里却从未表现出,他在我面前分明只作无异。
我心下疑虑,半宿未睡,好容易待天亮时分师父出门去了,我才起身去了他的书房。
我之前已叫时媚鬼去看过,师父这些日出门都是在筹办何老二的丧事。他还为此劝说了县中拨下一笔款项,大办法事,祭奠亡魂,我虽对此不屑,却也始终只装作自己不知道的样子。
我记得,这几日他还常在书房写些什么。
我曾故借送茶水一事进去看过,但等我推开门,他已经将抄录好的纸张收到了一旁的匣子里。
我匆忙一瞥只看到一句“死魂受炼,生身永度,劫劫长存”,像是某种超度亡魂经文。
我当时并未多想。
这一次我在书房找了许久才在书柜最里面找到了那个收录着经文的小匣子。
将匣子一打开,那经文之上流淌着的淡金色功德顿时映得满室光辉灿烂。
这是一份《度人经》,此经被人称作二遍能使盲者目明,十遍能度人怨憎。
它并无什么别的用处,不过能超度亡者怨憎,替人消除杀业罢了。
“亡者怨憎不销,你身上罪业难除。离湫,你犯下如此杀业,你是当真想要入魔吗?”
几日前他抓到我做的坏事,他曾这样斥责了我。
我罕见他如此严厉的模样,当时还心中愤愤,用杯子砸了他。
他却暗地里做了这些事,他应当是为了我。
却又一字也不曾提及。
我心中一时复杂。
这薄薄的几纸上承载着他数十年间修得的半数功德,笔墨间流淌着尽是清净华光。
难怪他会忽而染疾。
*
下午,师父筹办完何老二的事情回来。
他给我带了我最爱吃的脆皮点心。
他站在屋内,抬手唤我:“来吃罢。”
屋外的夕阳散落一地余晖,他半边身子落在阴影里,半边落在夕阳下。
映得他眼中也似沾染了暖阳的温度。
我见他衣角溅上了一点泥,他定然又是买到点心后走了那条无人愿意去走的小路赶回来的。
有一瞬间,我恍惚以为寻到了我的归处。
这夜,我老老实实躺在床上。
我问他:“师父,你真觉得我能做一个好人吗?”
我师父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才响起。
他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像是很久之前我每每碰到不懂的剑法、每每输了试炼时他都会这样安慰我。
他说:“我一直相信你离湫。”
第08章 第八章
师父出门了。
据时媚鬼们的消息说,他是要去一个挺远的地方在何老二出殡当日为他引渡,送他转生。
我知道何老二出殡的日子就是五日后,师父要在三日内赶到另一个山川,在那里施法。
他出门之前留下了自己的本命剑做阵眼,他没忘我还在禁闭之中,重新布下了一道禁制。
他叮嘱我在屋内好好静思修养。
我没讥他出门还不忘把我关在屋子里,反而难得乖巧,很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我会的师父。”
我信誓旦旦地应下了。
但在家待了一日我便觉得无聊,第二日我只好把那件未做完的衣裳再次拿了出来。
和小叶子吵完那次后,我曾一度以为自己或许再不会拿起这件衣裳。
我心中也知晓,我们之所以爆发那样激烈的争吵,并非因为小叶子说错了什么,而是因为它没有说错。
这次,我再重新做起这起这件衣裳,我竟有些平静。
我对着镜子抚摸上自己手臂上斑驳残缺的鳞片。
我想,如此也算全了我和他之间的情份。
我应该做完这件衣裳。
如今也只差收尾。
我曾想过这件衣裳会是什么样子的。
那当是月白色的,是那种长夜将近,晨曦渐醒,残月于天幕融合成一道淡淡月影的那一种浅浅的白。
古籍中曾有记载:“月白色,靛水微染,再用苋蓝、月下白煎水,半生半熟染最佳。”
我现在仍差月下白这种染剂。
这种花却并不常见。
我正派出时媚鬼们去寻找,小叶子这天却来了。
它见我还在做着件衣裳不由得冷笑一声。
我见着它却有些惊讶,因为师父这次可是用本命剑作镇,那门口的禁制常人难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