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裙下之奴(12)

作者: 鱼儿小小 阅读记录

她问出这一句,本意是让他想想有什么别的想做,不要把整副精力都放在自己身上。

柴奉征却把问题原封不动的还给了她。 “那主人你呢?”

萧元嘉沉默了。

“你当年来到江陵,除了逃避留在京中便不得不嫁人生子的命运,还有什么是想要做的?”柴奉征不依不饶,像是非要问出一个答案。

保家卫国?建功立业?她或许有过这些想法,但他觉得那些都并非主因。

萧元嘉犹豫了很久,久得他以为她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然后她说:“反抗。”

说罢,忍不住自嘲一笑。 “我一个前朝郡主,在新朝说什么反抗,还不让人当反贼给砍了。”

柴奉征一手支颐,若有所思。

她没有把话挑明,可是他知道她说的反抗,不是反抗当今天子,不是反抗如今一统天下的大周,甚至不是在江陵身为戍边将军时反抗作为外敌的北周。

她说的反抗,是反抗本身。

逃婚是反抗天下人为女子预设及笄嫁人的轨迹;从军是反抗尊贵出身带来的郡主身份而以实力赢得边境将士的尊敬;身先士卒冲锋陷阵,是在反抗女子不如男子勇武坚毅的既定印象;而她率领前锋打到洛阳城下剑指周帝t,或许也是在反抗陈室的懦弱。

甚至,把他收入房中,毫不避讳的与他茍合,也是她对于所谓名声的一种反抗。

他想起了自己跟着她在江陵过的那七年。

就在发生了……那些事以后,他对人性、对生命都失去了所有希望时,忽然像已经放弃了一切的遇溺者看到了伸过来的救命稻草。而那条救命稻草,正是江陵女将萧元嘉的一身反骨。

就是那不甘命运的铮铮反骨,教会他命运并非必然,活着还有希望。

反抗的真正意义不在反抗的东西,而是反抗便是活着的证明。也是活着的意义。

柴奉征执起她的衣角,逾矩的轻轻一吻。 “主人还活着,就是没有放弃反抗。”

“拒绝了我,也是没有放弃反抗。”

他觉得自己真是疯了,连被深深依恋的女子拒绝也会如此兴奋。

转念一想,他本来就是疯子啊。

他便鼓起勇气,继续说道:“主人,反抗吧。”

“你不是乌衣巷的深闺贵女,也不是南朝的宜阳郡主,发生了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毋须承受来自于任何人尝试施加在你身上的那些压力。”

萧元嘉怔怔的看着他,半晌方回过神来,抽出手来反手轻轻在他脸上一拍。

介乎耳光与抚摸之间的一拍,轻如微风拂过又带着属于萧元嘉的一丝玩味。柴奉征喉结一滚,耳根像是快要淌血般的涨红,颀长的身躯也在微微颤抖。

“长大了啊。”萧元嘉低低一笑,意味不明。

现在都会说这些安慰人的话了。

“六年前已经大了。”他挺了挺胸,墨发诱人的散落胸前,从半敞的领口看去还可以看到两胸中间的沟壑。 “主人可要检查一下?”

他一脸坦荡荡的,说出让人想入非非的话。

萧元嘉秀眉一蹙,正想骂人,转念一想他说的也对,六年前也是自己把长开了的小奴隶拐上的床,离经叛道的自己也没觉得有多羞耻。

这时忽听下人来报,说崔家六郎求见。

她给了红着耳根说着荤话的柴奉征冷冷一瞥。 “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

清河崔氏是屹立数百年的世家大族,南北分治时随当时的皇室南渡,之后一直与南方四朝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来到南陈末帝,崔家三房嫡女嫁入宫中为后,便是如今的安乐公夫人。而崔家六郎崔宴知,便是和安乐公夫人同出一房的嫡亲侄子,叫陈衍一声姑父。

萧元嘉及笄之时,求亲的人快要踏破了长公主府的门槛,但当时陈衍和长公主属意的是崔宴知,似乎想要和崔家亲上加亲。

稍为有点脑子的都会想到,堂堂中宫皇后和手握军权的大将军之婿出自同一个家族,会带来多少问题。外戚权重,一家势大,世家之间分权不均……

可惜,陈衍没有脑子,也没有想到。

他只是从一个寻常男人的角度去想,他爱妻子、爱妻侄、也爱甥女,那就不如让他们都成为一家人吧。

萧大将军感到此事不妥,这时萧元嘉表达了随父戍边的意愿,他便顺水推舟的婉拒了包括崔家在内的所有说亲的人,把她拎到了江陵。

从军之后萧元嘉每年跟着父亲回京述职,某次听说崔宴知和乌衣巷里的第一大家谢家订了亲,新娘却还未过门便意外溺水而亡。结果他们两人一个和家奴厮混声名狼藉,另一个因着克妻之命无人敢嫁,到了廿五之年竟是各自未婚。

造化弄人,大概如此。

×

崔家和陈家关系匪浅,长公主府的管家不敢怠慢,把人请进了府中会客的前厅。

萧元嘉踏进大厅时,只见他正惴惴不安的来回踱步,没有乌衣巷中世家公子一贯的从容做派。

两人相见,都是脚步一滞。

十年来两人也不是没有见过一面,但这大概是他们十年来唯一一次单独面谈。

只是物事人非。

萧元嘉没有兴趣和不相干的人废话,正想说句“有屁快放”,崔宴知却先开口了。

“那些北人陆续迁到建康之后,姑父的处境……很不好。”

果然是放屁。

萧元嘉嗤笑:“无事不登三宝殿,崔六郎从来不来造访这长公主府,一来果然便是为安乐公当说客的。”

崔六郎脸色微变:“郡主这是什么意思?姑父也是你的亲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