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之奴(13)
“安乐公现在过得怎么样,那还不是咎由自取?”萧元嘉冷笑,打断了他:“江陵陷落、父亲战死之后,我曾向他自请女代父职,死守京畿。”
“是六郎你亲爱的姑父让我好好待嫁,开门投降,还向北人求了一个三品大官来当当。若非如此,他又怎用卑躬屈膝的站在朝堂上,受那些北人的气? ”
“如今他想重蹈覆辙,以为把我卖给柴家,他便会有安生日子过了吗?”她嘲讽的扯扯嘴角。 “我早知安乐公天真,没想到当年被捧为才高八斗谦谦君子的崔家六郎也是。”
说了一大通话,她也说得累了,便要拂袖而去。
“你——”崔宴知气急败坏,伸手拉住她的衣角不让人走,哪里有半分“谦谦君子”的样子。
他哑口结舌,半晌才凑得出一句话来。
“你不识时务,对母家不知感恩,你不早就和人家茍合了,现在到了回报家中的时候你才装什么烈女?”
萧元嘉嘴角微翘,从容不迫的听着眼前曾经求娶自己而不得的翩翩公子犹如泼妇骂街。
她早已准备好回怼的话:“我声明狼籍,你克妻之命,我俩还真是绝配。”
话音刚落,却有鬼魅般的人影自廊下飘来,萧元嘉还未看清来人,便已听见了崔宴知杀猪般的叫声。
他拉着萧元嘉衣角用的是右手,如今整条右臂松松的垂在身前,肩胛骨已然尽碎。
柴奉征站在两人之间,萧元嘉看不见他背对着自己的脸,便看不见他方才在后院时的虔敬和纯净已经全然不见,一向明净如镜的眸中闪铄着邪异的暗芒,嘴角上翘,越笑越开,却是狰狞可怖。
他的话音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滔天的愤怒,患得患失的恐惧,还是若隐若现的、嗜血的……兴奋。
“她允许你碰她了?”
第07章 07
崔宴知肩骨碎裂,肩膊剧痛,跌坐在地上。
柴奉征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抬脚踩住了他无力垂落地上的手掌。
想到那只手刚刚还逾矩的拉过她的衣角,他目中暗芒更盛,脚上加了力度,直往他的手掌辗去。
一下,两下。指骨碎裂的声音传出。
崔宴知痛苦的喘着气。
“陛下……礼……礼待南人,荆王殿下……不……不可以这样。”
柴奉征低低一笑,没有再辗,却也没有提起脚来的意思。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出奇的魅惑:“道歉。”
崔宴知大脑发白,他根本不知自己要为什么道歉。他只知道他的手废了。
嘴里便胡乱说着:“殿下……恕罪,臣并非……有心……触碰殿下的……的……”
的什么?还未成功议亲的未婚妻?所有物?他想不清楚。
柴奉征重重的往他胸口踹了一脚,待他滚爬在地,才侧身让开,他便直接的趴在了萧元嘉面前。
厉声道:“不是对本王,是对她。”
“郡主……宴知请罪……”
头上重重的挨了一脚。
“什么郡主?”柴奉征下脚毫不留情,“好心”地提醒他:“是将军。”
话一出口,萧元嘉和崔宴知同是一怔。小萧将军的称呼,她已经有三年没有听过了。
“对不起……饶过我吧……将军……殿下……”
崔宴知一通乱喊,身娇肉贵的世家公子哪里受过这样的罪,现在已是气若游丝。
萧元嘉没有回应,转身让下人进来把人包扎好了抬回同在乌衣巷的崔府。
然后一声不吭的转身回到后院,仿佛柴奉征这个人并不存在。
他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方才的阴鸷和暴戾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在一身冷冽气场的女子背后耸拉着头,像是犯了错的小孩。
走到后花园里,她骤地停下脚步。柴奉征止保不住,高挺的鼻梁直直的撞上了她的后脑壳。
萧元嘉转过身来,似笑非笑:“我允许你碰我了?”
柴奉征悄悄抬眼看她,但见她眸中毫无笑意。他顿时有些结巴:“我错……错了,主人。”
他刚才是直接撞上了她,萧元嘉原地转身,两人之间便只有一指的距离。他甚至听到她平缓的呼吸声,只觉自己的心也快要跳出了胸膛。
“错在哪里了?”她后退一步,走到不远处的园中凉亭坐下。见他不答,她微微挑眉:“嗯?”
他走到凉亭里,规规矩矩的站在她三步之遥的位置,紧张得十指也绞在一起。
“我不该不问情由的打人。”
“你是不问情由么?”萧元嘉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的狼狈,偏要揭开他丑陋的疮疤。 “方才荆王殿下不是很有道理的么,那浑然天成的气势就连三年前的我也要甘拜下风。”
这三t年来萧元嘉不再动武,身上的功夫仿佛都跑到嘴上去了,她知道怎样才能狠狠的刺进一个人的痛处。一声状若尊敬的“荆王殿下”,一句不咸不淡的“赞赏”,对他来说却无异于诛心之刑。
像被雷雨打得一身狼狈的小狗无处可藏,柴奉征屈膝坐在她的脚下,水气蒙蒙的大眼睛直直的仰视着她,仿佛在奢望自己可怜兮兮的样子能让主人忘了不久之前自己忍不住在她面前展示的阴暗扭曲一面,再次换得她对乖巧听话的自己的一丝垂怜。
“我错了,主人。”他再次重复道歉的话。
“我没忍住。我自作主张。我在那一刻……被心里见不得光的杂念冲昏了头脑。”
萧元嘉面色冷凝,没有一丝松动。 “什么杂念?”
他像是准备好了答案,飞快的说出:“我见不得主人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