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之奴(96)
他听见了正在给他上药的萧元嘉低低一笑。
他无法回过头来,也就无法得知她现在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她的笑意有多真挚。
上过药后,萧元嘉收回了手,脱下外衣躺在床上,就在趴着的他身侧。
他悄悄转了一下头想看看她的脸,却发现她背对自己,他还是无法看见她的表情。
“刚刚受那十鞭,你都在想些什么。”
轻飘飘的声音此刻有如天籁,他的思绪在上药的时候也开始逐渐清明,一边理清思绪,一边缓缓回答:“我在想,主人曾经跟我说过的,割肉剜疮,刮骨疗伤。”
割肉剜疮,刮骨疗伤,萧元嘉曾经用这八个字来形容自己面对巨变、失去人生意义时,把自己冰封起来的解决方法。
“那十鞭,好像把我心里一直未曾处理的腐肉都打下来了,我知道我内心卑劣,丑恶,我用内心仅剩的光明来喂养我的心魔,我的内心都快要被心魔腐烂殆尽。”
“可是那每一鞭打下来,我又好像释然了一点。”
“好像我真的可以离那个过去的我越来越远。我还可以重新开始,主人也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萧元嘉背对着他一动不动,他便悄悄凑近,湿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后颈,激起了一阵寒栗。
她又再轻轻低笑。 “所以,你一鞭一句对不起,却是没有丝毫悔意。”
柴奉征往她的颈窝吹着气,对着她脊梁的目光坚定,坦言:“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萧元嘉似乎又笑了一声,又或者那只是一声轻叹。
“念在你终于坦诚,剩下的十鞭我先记着。”
“这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警告,也是最后一次机会。
可是他不再需要这些机会了。
他这么想着,便说出了口。
萧元嘉对着他的脊梁明显一松,似乎整个人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侧着身子睡,别弄痛了后背。”
“我不允许你做睡觉以外的事;但是,我允许你今夜抱着我睡。”
第54章 54
柴奉征的后背刚上了药, 不好盖着被子,一床薄被都是盖在了萧元嘉身上。
她允许了他碰触自己,却仅仅是允许而已, 没有邀请的意思。想要,就只能自己争取。
时间一点点流逝, 柴奉征一直没有动作,就在萧元嘉自己也快要睡着的时候, 身上的薄被却被掀开一角,透着凉风, 一只手从掀起的那一角下缓缓探了进来,搁在她的后腰。
它小心翼翼的停在后腰上,一动不动, 彷佛只是在试探她的反应。
萧元嘉连身子也懒得转过来,呼吸一如既往的平稳,彷佛她早已知道他的手接下来会放在哪里, 而她纵观全局, 所以既不紧张, 也不期待,只是在耐心的等待。
就像她早就知道他在谋算自己, 却只是居高临下的支配他,观察他,等待他自己把真相奉上。
柴奉征喷洒在她后颈间的鼻息加重,试探的手移到她的前腰,或轻或重地抚摸按揉起来。
掌心感觉到主人的微微颤抖。彷佛得到了极大的鼓舞, 他一下掀起薄被, 健硕而火热的胸膛贴上了她的后背。
身后之人的胸腹越贴越紧,就像要把她揉进怀里, 萧元嘉似乎已经感觉到了胸腹上的肌理和卜卜声的热切的心跳。
彷佛并不满足于仅仅用手探索,一个吻骤然落在她的后颈。
轻轻的,有如蜻蜓点水,薄唇与颈后肌肤一触即离。
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他吻过她少年时代的疮疤,战场上落下的旧伤,没有留下自己的口涎水渍,也没有发出咂咂的舔吻声音,就像干净纯洁的少年,单纯仰望崇拜高高在上却又触手可及的神祇。
手上沿着她腹上长长刀疤,轻轻抚过。不带情欲,只有小心翼翼的虔敬和爱慕。
萧元嘉的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的伤疤,对于每一位前线将士来说,在军中前几年伤疤的数量还能说是炫耀的资本,谈笑风生之间还会说句“想当年”,时间久了t却也渐渐变得麻木,就连每一道伤疤是怎么来的也记不起来。
这些柴奉征都要比她记得清楚。
×
她腹上这条刀疤,是从洛阳一战回来后才新添了的。刀伤虽长却并不深,不仅当时没有性命之虞,回到江陵的时候伤疤已经结痂,是怎么受的伤她连提也不打算提起,他只能从外面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一整个画面。
城中百姓人人都在吹捧他们无敌于天下的小萧将军,兵临洛阳城下在千军万马之中剑指周帝;将军府里的下人人人昂首挺胸,都因为身为萧府中人而份外骄傲。
小萧将军元嘉之名,不是作为萧大将军之女,不是作为大陈宗室,不是作为巾帼之中亦有英豪的佼佼者。而是,作为萧元嘉本身,一个独一无二的人,无关身份,无关男女,就只是民心所向,和希望的明灯。
兰陵萧氏一门两杰,国之中流砥柱的大将军后继有人,大陈收复北方、一统天下有望……这样的称颂和憧憬,充斥着整座江陵城。
他想,大概不止是江陵,应该是整个南陈。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长兄是何等人物。他善谋,隐忍,权欲极强,又野心勃勃--他可以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见死不救,可以在亡父灵前亲手斩杀异母弟弟、雷厉风行发动政变,踏着尸山血海登上北周帝位。为了达到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哪怕是先打破一切,再重新建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秩序。
柴氏的血液里,都有着善于谋算的心机和不顾一切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