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道(30)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在小姐提起军变时问小姐要不要和自己一起。

早知如此，他就不应该让小姐一个人留守长安。

可是这世上没有早知如此。

吴系民第一次觉得心里非常难受，特别难受。想要嚎哭又嚎哭不出来。

他感觉有一股特别强烈的情感在心中想要喷薄出来，但是又似乎始终差了一口气。

那是什么？

“将军小心！”

当即有一个士兵举着盾牌挡在了自己和蒋为舟的前方。盾牌遭受到了重重一击。那士兵的表情都够呛。

“你自己小心！”吴系民对他说了一声，当即把蒋为舟的尸体重新放下。

但就在放下时，他突然摸到蒋为舟的左肩部怪怪的。像是有东西。照常摸着不觉异样，一用力反而能觉查到似乎有硬物。

吴系民当即拿剑一刀划开她左肩的衣裳。

衣服里什么也没有。一层一层的划开下去，直到最后就暴露出了蒋为舟的皮肤。

吴系民对着位置按了按，一按果然发现硬物就在其中。吴系民又对小姐说了声：“小姐，多有得罪了。”

说罢一刀划了下去。

果然，随着些微的鲜血流出，分开两侧的皮肉，她的骨肉里粘连着一枚鱼符

佛教中，《楞严经》曾以这种方式从印度传至中国

，还有一封写在绢丝上的信。拨开上面长起来的血丝与黏膜，吴系民把它们取出。

打开绢丝，里面书写的材质很特殊，字迹依旧清晰可见。

“禁卫军随民至城南40里山洞。鱼符可调用。为舟。”

当即，吴系民的脑子一懵。

蒋为舟，她猜到了他们会到这一步！

再一细想，按照这种骨肉粘连的程度，她几乎一进长安，就把信件和鱼符藏到了自己臂中。再想到她方才城墙上的表现，所以她今日是故意来到城墙上的，为的就是把鱼符和信件传递出来！

吴系民的眼泪最终还是落了下来。

他红着眼放下蒋为舟的尸体：“张拷！保持正面进攻。”

“是！”张拷听命后看见吴系民回头跑去。

“将军去哪？”他大喊。

“还有一支队伍！”

第十八章

后来的一场大战足足持续了半年多，直到了来年春天，一切才都恢复了平静。

吴系民带兵走在回长安的路上。走到城门口，他突然看到了许多燕子从城中往城外的树林飞去。

吴系民觉得有些奇怪问张拷：“这是怎么回事？”

张拷想了一会回道：“想来或许是在城中找不到家了，所以只能去林木中筑窝。

出自 司马迁等《资治通鉴》：春燕归，巢于林木。

”

吴系民愣了会神，看着燕子飞了好一会。

在新国家的登基大典后，吴系民上了长安城的城墙，上了那一处最高的哨台。

他看到了城外，看到了城内。想到了蒋为舟曾从这里落下，如今自己又在这里登上。

一切都百废待兴，一切都是血洗后的新世界。

后来的若干年，他都牢记蒋为舟当初对他的那番教诲，将国家治理的很好。

只可惜，蒋为舟带领的那批老将后来都死了，这世上就只剩吴系民和身边的王考嘉还记得蒋为舟了。他让史官把蒋为舟记了下来，又追封其为忠烈大将军。

接着他开创了选举制度，并配套了一整套完整的监督法来保障选举的公平公正。临死前，他把权力都交到了下一任的手上。

死后，吴系民把自己葬在了蒋为舟身边。

眼前从一片晦暗逐渐变得光明。

吴系民到了阴司。

站在三生石旁，吴系民一眼就在自己过往一生的记录中看到了蒋为舟的名字。

这一世，她肯定早就投胎了吧。

因着这一世的杀孽比不过这一世的功德，吴系民刚到了阴司不多时，就被小鬼带着去投胎。

这时，突然间阴暗的地府里有华彩流动，从天而降一位俊美异常的男子，落在了吴系民面前。

吴系民有些好奇地看着他。

周围人都对那男子行了一个礼，吴系民依葫芦画瓢也对他行了一个。

而那仙君却只盯着吴系民看。

吴系民问道：“仙君找我有事？”

柳幸不言，只是把手放在吴系民的灵魂之上，一股流动的力量很快伸进了吴系民的四肢百骸之中，一股温热的感觉像是蚂蚁的触须一样，在随着此刻并不存在的经脉游走，触探。

而吴系民更是诡异地感受到他的体内此刻似乎还多了一个维度——时间。这具灵魂像是一样暗含机关 的器物，对面的人轻而易举地打开了吴系民自己都不知道的开关，无数的时光突然间地在灵魂中伸展开来，任由柳幸探个够。

这些奇异的感觉不知持续了多久，在柳幸收回了他的手时都消失了。

柳幸面无表情地看着吴系民，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给吴系民下个定论：“一介凡夫而已。”

接着他看了一眼对自己好奇不已的吴系民缓缓开口道：“你喜欢蒋为舟？”

吴系民此时惊讶了一下但没有回答。

柳幸又道：“你在位四十三年，为何未娶一妻？是因为她吗？”

吴系民道：“这跟仙君有关吗？”

柳幸微微皱眉：“我问你答就是。”

吴系民道：“我未曾娶妻自是因为未曾遇到心仪的女子。我也没有皇位需要我的子孙去继承，自然也无娶妻的必要。”

“那你死后为何要葬在蒋为舟的身边？期待和她再有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