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逃生之造物主竟是我自己(12)
刘阿姨辞掉了工作,她开始热衷于跟踪。她在林愈竹的工作场所捣乱,向无辜的客人歌颂着自己的付出,哭诉着命运的不公和女儿的不孝。
林愈竹只能不停地换兼职,频繁地和姓名不同,却同样黑心的老板掰扯她应得的日结工资。
她爸妈说,不如就边打工边接稿。反正上大学也是要花钱的,还不如现在就开始帮家里还债。再不济,也能嫁人换彩礼。
她向我转述这一切的时候,竟然是笑着的。
生活在朝着未知的方向滑坡,一刻不停。她开始讨厌画画,她迫切地逃离自己曾经的梦想,不知道挣扎的意义是什么。
我妥协了。我同意回母校复读,条件是暑假期间让林愈竹住在我家,我会用自己攒下的压岁钱承担她复读期间的一切费用。
我直接带着林愈竹住进了我的卧室,连同她的画笔。爸妈抹不开面子,总归是多年的友邻,还是替我去劝了她父母。
一切都会好的。
我们彼此安慰着。
慢慢熬。
第18章
意外还是发生了。
林愈竹失踪了。
我找了她小半个暑假,闹过她父母,发过帖子求助,也报过警。
没有丝毫进展。
刘阿姨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得意?她说林愈竹去了一个很好的地方,那里有“靠谱的老师,专业的教官,还有最爱吃的炸猪排,每天都有”,这是林愈竹亲口在电话里跟她说的。刘阿姨说,等林愈竹回来,就会变成一个听话的乖孩子。
可我知道,林愈竹自从高二长痘开始,就不再碰任何油炸食品。她分明是在求救。她的妈妈却没能听懂。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迎来了开学。
学校并没有专门设置复读班,我以插班的形式进了毕业班。很不幸,那个老肥秃子依旧带我的数学课。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期中考试之后他才对我动手。
他的办公室又成了我的地狱。
不同的是,竹子和冯预不会再破门而入帮我脱困。所以我趁他脱衣服的间隙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小刀,狠狠扎进了他肥腻的大臂。
我已年满十九。他威胁我父母,他说如果报警,会按故意伤害罪处理我,到时候,我的一生就毁了。
我不能理解,一对智力正常的成年人竟会在所谓的“教师权威”之下变得如此愚蠢。
爸妈赔了他几万块,可他还是不满足。他把我的“叛逆行径”悉数“揭发”,来了个“数罪并罚”,还尤其强调、杜撰了我和冯预的“越界关系”。
我爸妈信了。
他们太想要一个听话的孩子了。于是,我被送去了一个号称践行感恩教育的“叛逆矫正特训营”。
我被爸妈以探亲为由哄骗着上了车,很快就失去了意识。醒来时,是在暗无天日的“静心室”,全身上下只剩来时的外衣,连林愈竹去庙里给我求的平安手链都被没收了。
屋内空无一物,只听得到排气扇运作的声音。借着从排气扇中透出的微弱光线,隐约可见四面水泥墙壁上被指甲反复抓挠留下的血痕。
这里才是真正的地狱。是大人们通过绝对的武力碾压,给坏孩子的下马威。
虽然我已经成年,却还是父母长辈面前绝对的弱者,只有被支配的份儿。
屋里没有类似卫生间的设置,空气中酝酿着排泄物发酵的臭味;老鼠蟑螂的数量比手指和脚趾加起来还多,经常把我在睡梦中咬醒;唯一的水源是偶尔被投放进来的刷锅水,包浆的碗里还漂浮着钢丝球的腿毛。
我被放出来时,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久到我已经忘记了饥饿的感觉。
我被命令着换上了这里的制服,随着大部队去了食堂。我头一次体会到被食欲吞噬的感觉。原来人在极度饥饿的时候,对着发霉的凉馒头和发酸的炖白菜都能口水横流。
我放下了一切尊严,埋头苦战。身旁的“同学”见怪不怪,机器一般以相似的频率沉默地进食着。
我就着抹布味儿的汤咽下一口馒头,忽然觉得一阵异样,心电感应般地抬起了头。
我看到了林愈竹。
大着肚子的林愈竹。
她精瘦的躯干上附着一个寄生虫似的鼓包,在宽松的制服里直晃荡。
我忽然觉得嘴里苦得要命,好像生啃了两斤苦瓜。潮湿而艰涩。
身体比思路先一步做出了反应,我腾的一声起了身,却死活都张不开嘴,任由牙齿夹着舌头直打架。
也许……不是她呢。
她怎么会瘦成这样。
第19章
每当回忆至此,脑袋里就胡乱飞舞着记忆碎片,很难抓住其中镌刻着的画面。
医生说我患上了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导致了重度抑郁的并发。病情发作时,我可能会丧失生存意志,出现幻觉,甚至失忆。
说起来,陷入末日幻境前,我是住在精神病院的。
竹子出事后,特训营被查封,我们被解救了出来。不少家长跑到现场大脑特闹,他们说多亏了特训营,他们无可救药的孩子才会变好,现在特训营被取缔,谁来教育他们的孩子?
我才知道,原来,为人父母的职责也可以外包。
孩子们失去的只是活下去的勇气,家长们失去的可是用几万块的“请愿费”就能从“活菩萨”手中换来乖孩子的机会啊。
被解救出来后,我被接回了家。
爸妈面对网络上铺天盖地的报道,选择了继续掩耳盗铃。
这并不奇怪。
在既有认知形成后,真相反而是苍白的。毕竟,人只会去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