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对我恨之入骨(68)
“……”
彭老三惊疑不定的看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么有哲理的话,竟然从陈涉这个死文盲的嘴里说出来了。
打火机冒出一簇摇曳的火苗来。
幽幽的火光。
显现出两分孤零零的脆弱来。
“她那么努力的读书,那么努力的活下去,就是想逃离这个地方。”陈涉靠在沙发上,吐出一口烟雾,“你还不懂吗?在她眼里,我就他妈的跟这个鬼地方没什么区别。”
那话里的指向云里雾里的,倒不像是在跟彭老三解释什么。
反而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不管别栀子在哪,只要看到陈涉,总会想起这个黑洞洞的小巷。
陈涉像是通南县留给别栀子的遗物,看上去在推着她往前走,实际上就宛如一根放风筝的线。
无论你跑到哪里,都摆脱不了。
“她要往前走,难不成老子还得给她守活寡?难不成她这辈子都想跟那栋血淋淋的破楼,跟这个要命吃人的县城纠缠不清?”
陈涉起身一脚踹翻了桌子,丁零当啷的东西摔了一地。
不知道是在跟谁置气。
彭老三这么多年了,从来没见过陈涉这个样子。
像个走投无路的困兽。
他印象里的陈涉总是自负的,无论是在谁面前,永远一副拽上天的吊样。
可是那年通南县的月光亮得那样刺眼。
他愣是碰都不敢碰一下。
“我们明天送你去学校。”
别栀子收到彭老三的消息的时候,她正在公寓楼下找猫。
那小土猫干瘦干瘦的,别栀子住进来的这半年,才把它养起来一点点肉。
别栀子看了一眼消息,没回复,按了息屏。
专心致志的找起猫来。
“喵呜——”
警惕的猫咪闻到了她的气息,甩了甩脑袋。
慢悠悠的从树干上跳下来,走到别栀子的脚边,黏黏糊糊的躺了下来,叫着撒娇。
“真乖。”
别栀子蹲下来,揉了揉小猫的肚皮。
它天生长得就特别高冷,嘴角长成了一个向下弯曲的弧度,看上去没有爱笑的猫咪讨人喜欢,经常挨饿。
别栀子反而觉得这猫咪拉着个脸朝人撒娇的样子,特别好玩。
她挠着小猫的下巴,轻轻的哼了两句。
——董小姐,你嘴角向下的时候很美……
——就像奈何桥上,清澈的水……
唱完自己都觉得好笑。
夜里只剩下她轻轻的叹息。
“我带不走你,我也没家。”
别栀子从兜里掏出一点猫粮,看着它吃得干干净净的,这才起身上楼去。
这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本来就没有家。
即使是在别悦容还活着的时候,她也没有家。
人各有命。
有的人生来身边就拥护着很多人,爱来爱去的不厌其烦,有的人没有那个命,费尽心思连起来的那一点关系,顷刻之间就能轻而易举的踏得稀烂。
别栀子早就知道。
她不会爱人,不知道怎么跟陈涉这种放不下这里的一切的人,维系一个和平共处的关系。
这就像是一个精神世界的差异。
她讨厌通南县的规则和生存法,她的手段是摧毁或者逃离。
陈涉不一样,他是这些法则的遵循者,甚至是构建者。
两个目标不一致偏偏又不信那个邪的人,非要走到一起,最后只好以这种惨淡的你死我活的结局来收场。
这也怨不了谁。
但是别栀子就是睡不着,不知道为什么。
陈涉是个很大不了的人吗?
他凶狠、大男子主义、脾气差……
别栀子无聊的时候甚至可以挑战一分钟说出陈涉的一百个缺点。
她给自己的状态安上了一个十分科学又无情的术语,叫做“吊桥效应”。
这么黑暗的阶段,无论出现的是谁,她都会像抓住稻草一样紧紧不放手。
只不过正好那个人是陈涉而已,
但也只有陈涉,
她怎么就……只遇到陈涉了呢。
别栀子连高考那天都雷打不动的睡眠,在这个夜晚彻底失效了。
所以十分有创意的栀子同学,大半夜从床上蹦了起来。
在阳台找了个扫把出来,里里外外的把两室一厅扫了个干干净净。
干完还嫌不过瘾,又洗了个抹布。
这是这座公寓这辈子看上去最明白的一个晚上。
别栀子气喘吁吁的盘腿坐在阳台上的时候,还在想,
真是有点便宜陈涉那个傻逼了。
黑夜亮了第一根光线出来,别栀子把早就清得差不多的行李箱合上去了。
差不多凌晨六点半,王晓琳的手机震了一下。
但她本人自高考之后,没有睡到太阳准备落山是绝不可能睁眼的。
那是别栀子思来想去了半天,唯一一条能够发出去的道别。
迎着早上六点的朝阳,别栀子背着一个双肩包,手上提着一个行李箱,身后是还在沉睡中的小县城。
她突然转了个弯儿,在拳馆门口找到那辆熟悉的黑色越野。
白色的运动鞋狠狠的踢在了黑铁巨兽的身上,轮胎旁边留下一道猫爪似的划痕,别栀子才吐出一口沉甸甸的气。
头也不回的上了大巴。
早上十点半。
陈涉还皱着眉头弯腰在观察车轮胎旁边那抹莫名其妙的划痕,耳边是彭老三喋喋不休的叮嘱。
“你上去好好说话,听见没有?”彭老三真是千叮咛万嘱咐,“你也不是不知道,那闺女儿脾气也不怎么好,你俩凑上去一点就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