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月(45)
“那时,我想去找爸爸妈妈,死了,就解脱了。”她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可在跳河前,我想到你跟我说的话,你说你在曲京等我。”
她用这几年打零工的钱买了票,拖着行李箱乘坐绿皮车来到曲京,曲京果然如他说的那样繁华,五彩霓虹,灯火如海。
“我想见见你说的雪落曲京,见一见,你。”
窗外骤然雷声轰鸣,大雨打在玻璃上发出窸窣的声音,被刻意压低的声音被雨水掩盖。
云徽感觉自己被推开一点,温热的指腹一点点拭去她的泪珠。
修长的手指拨开她贴在额头的头发,低头在额头轻轻落下一吻,声音温柔低哑,“我来晚了。”
他该早点去找她。
她便不用遭受那些。
云徽吸了吸鼻子,摇头,泪眼朦胧的看他,“在那段时间里,见你成了我唯一的动力,我想着你在等我,填写志愿的时候,我只填了曲京。”
我的唯一志愿。
没有他,她现在早已成了府河里的一具尸体。
“来到曲京好一段时间,我不敢去见你,不敢跟你说话。”她说这话时眼眶通红,嗓音颤抖,“我怕。”
怕给他带来困扰。
背着“被□□,杀人犯”几个字的她,没资格去靠近光风霁月的他。
许清屿心脏仿佛被人撕裂,他吻着她,“错的不是你,相反,你很勇敢。”
“就算你杀了他,也没错。”许清屿眼眸微敛,“保护自己没有错,没人有资格说你什么。”
“我们家月夕做得很好。”
那些人只会站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上,肆无忌惮的将所有污言秽语砸向受害者。
他们自诩自己就是正义,自诩自己所说便是道理。
明明,她才是受到伤害的那个人。
却不曾被任何人宽待。
许清屿捧着她的脸,“记得那天,你跟我说过什么吗?”
云徽点头,“记得。”
她说:他的命才是最无价的,她会一直陪着他。
“现在,我也将这样的话送给你。”
手指轻轻抚过她眉眼,一点一点描绘,吻顺着眉眼,鼻梁,嘴唇反复来回,“谢谢你保护了自己,将月夕好好的,带到我面前。”
许清屿脸贴着她的,被生活遗弃的两个人在不经意间用不同方式照亮对方。
云徽闭上眼,那些黑暗难以启齿的时光,在这一刻都被光明吹散。
“饿不饿?”他问。
云徽摇头,哭过之后的声音闷闷的,“有点热。”
从进屋两人就在缠绵,忘了开空调。
许清屿找到空调遥控器,将温度和风速开到最大,抬腕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
“我去给你放水,洗完澡早点睡觉好不好?”他仿若在哄小孩,“那些不好的事情不要再想了,有我在,嗯?”
云徽听话的点头。
将云徽安抚下睡觉,回到自己房间,许清屿双手交叉捏住衣角往上,露出紧实的腹肌和腰线。
酒店的浴室很大,有淋雨也有浴缸,洗漱台前镶嵌着一应俱全的柜子,往上是半身镜。
许清屿裸露着上身,花洒开着,有水珠落在他身上。
清冷的眉眼在这瞬间染上戾气,他回忆着艺术大楼下被表白的云徽,被他拽住胳膊时慌乱的语气,在电梯里被他盯着看紧张握起的手。
医务室外面对搭讪的男生下意识后退的动作,还有游乐场,篮球场.......
她时刻绷紧神经,异性稍微靠近就开始找地方躲,面对他的触碰,紧张得全身僵硬,但却从未推开。
她在克服自己的心里阴影,用尽全力走向他。
“他让我跟他走。”
“我不愿意,他就拽我。”
水龙头被拧开,冷水洗了两次脸,眼里的戾气依旧散不去。
云徽说的每个字,都将一把最锋利的刀割开他血管,往外放着血。
打火机“咔哒”一声窜出火苗,他点了支烟,尼古丁的味道溢满口腔,薄唇鲜红,是刚刚用力亲吻留下的。
手机亮了一下。
【我们明天几点出发?】
他咬着烟,单手打字:【你想几点?】
【早一点吧,不然好热。】
许清屿:【好。】
他拇指悬空在屏幕,想了想又发了句过去:【晚安。】
云徽看着屏幕上的两个字,弯唇笑起来:【晚安。】
—
大雨在凌晨停歇,新的雨过天晴,窗帘打开眺望清晨的杭州。
窗外的树叶被大雨打得七零八落,青石板的路上湿漉漉的,倒映着城市的结构。
云徽穿好衣服出门,许清屿已经在等着,用纱布包着一颗热鸡蛋给她敷眼睛。
“最后一次。”他说,声音轻柔说着承诺,“最后一次让你哭。”
云徽点头,桃花眼望着他,“我们都好好活着。”
他爱惜自己一点,平平安安的。
许清屿牵着她的手,拇指轻轻摩挲手背,撑开手指,十指相扣,“好。”
他们都好好活着。
陪着对方。
.......
他们今天去的地方有点远,许清屿租了辆车,云徽坐在副驾驶上拆着牛奶,第一口给他喝。
“我们晚上住在那边吗?”
许清屿打着方向盘,将车拐进右边车道,“想住吗?”
“想。”
“那就住。”
云徽打开软件订房,直接滑到底,发现附近酒店都被预定完了,只剩下相对昂贵的一家民宿,而且只剩一间房了。
还是豪华大床房。
云徽咬着吸管,脑海浮现昨晚的画面,耳根攀上绯色,偷偷瞥了眼开车的男人,他正目视前方,没注意她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