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走两步，又察觉衣摆被人拉扯，于是回头看灰：“还有什么事？”

灰说：“我要学龙语。”

这家伙肯定是为了阿普利亚……珀洱并不想教他，“你学不会的。龙语光是入门就要记忆太多太多东西，龙族是因为天生听得懂才学得快，别的种族要学龙语，就算下苦功夫没个几年也是学不会的。”

更何况兽人族这种地方压根没有教育的说法，个个都习惯用蛮力解决问题，学东西肯定很慢。这一点珀洱没点明。

灰还是很认真地看珀洱，语气认真：“我会很努力学。”

珀洱认输般叹气：“你学龙语干什么？要是想和阿普利亚交流，让他学兽人语肯定快得多。再说了，以阿普的性格，他肯定会找个时间把兽人语学会的。”

灰还是摇头。

“我要学。”他说。

他的态度太坚定了，让珀洱明白一旦下定决心几乎不可能放弃。于是珀洱有些羡慕灰，他羡慕灰耿直且一根筋，并不是想得很多的那种“聪明人”。

像灰这样的，就算得知阿普利亚心里可能有利用他的盘算，也是会揪着“阿普利亚对我好”这一点不放，然后愚蠢且坚定地跟在阿普利亚身后。

而珀洱却无法让自己停下思考。他要利用我到什么地步？谁付出了真心？付出了多少？假话有多少？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因为无法不去想，相处很难变得纯粹。

而被他羡慕着的这个笨蛋，竟然还要找他学习龙语，一点也察觉不到他的纠结与痛苦。

“好吧，”珀洱语气并不好，“我可以教你。但是我能获得什么呢？”

灰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高兴神色，他一板一眼地说：“我会保护你。”

珀洱：“不需要。我是自己会保护自己的成熟龙族。”

作为曾经以保镖和杀手为本职工作的兽人，灰显然有些为难，“那你有什么想要的？”

从你的身上吗？

我并不觉得你能给我什么……

忽然，珀洱浅色的眼睛微微一转，带上了点笑意。他弯下腰，目光投向阿普利亚那边，对灰小声说：“这样吧，如果你听到阿普利亚在我不在的地方评价我，你要偷偷告诉我。怎么样？”

“偷偷？”灰皱起眉，“不经过阿普的同意吗？我想，这样并不好。”

珀洱：“我就这一个要求而已。只是评价我的部分，又是你知情的部分，有什么不可见人的呢？再说了，难道你觉得阿普会在我的背后说一些不能被我知晓的坏话吗？如果是坏话那更要尽快说清楚，谁知道会不会造成更大的矛盾？这是为我们团队着想。况且，我也不会告诉阿普利亚你说出他对我的评价了。”

灰还是犹豫着：“可是……”

这样的犹豫并不让珀洱反感。

像灰这样的人，一旦答应下来，是会老老实实按照要求行动的。换句话说，只要化解这份犹豫，让他答应就好，不用考虑他会不会履行承诺。

“阿普给我带了针线包，他并不讨厌我，对我的评价也大都会是正面的。你这样犹豫，反而让我疑惑他是不是对你说我的坏话了。”

灰瞪大眼睛：“没有。”

见珀洱露出不信的表情，灰只能说：“好吧。我会告诉你的。阿普对你很好，你不应该多虑。”

刚刚才因为自己得逞而露出欢快表情的珀洱，神情一瞬间又淡了下去。

他拍拍灰的肩膀，把针线包收好，走向桑德。

就这么几步的时间内，珀洱却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就像走过了半生。

久到他已经能够克服对于死亡的恐惧，久到他已经能够面临绝望的未来。

如果桑德·塔克和阿普利亚真的站在对立面上厮杀，也许我会选择与哥哥同归于尽吧。那样的结果也不算坏。

只是，在那之后，阿普利亚会去寻找下一个“珀洱”吗？

……

阿普利亚低着头咳嗽，乌伊木列希有些担心地嘟嘟囔囔，阿普利亚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他咳嗽的频率已经比之前少很多，路上珀洱也有帮忙给他找来止咳的草药。

“四个兽人，一个银龙种，一个畸形种，”阿普利亚说，“人族能猜到我们是打着‘使者’名号做事的概率有多大？”

珀洱环胸站着，笑出了声：“那当然是百分之百。人族绝对比我们想象得还要关注其他种族的情况……但我仍旧不认为他们会让我们就这么进去。”

“让我们进去？这怎么可能。”

出声的是桑德，他撩起眼皮看向人族领地的守卫者，“人族向来谨慎。让我们进去的理由是什么？我们之中可没有人族，根本不值得信任。”

阿普利亚没再接话，只是让几人在原地等候，他自己走向守门人。过了一会儿，阿普利亚朝他们招招手，示意几人跟上。

“进去吧。”他说。

珀洱和桑德瞪大了眼睛。

珀洱指着自己，用人语同其中一个守门人说：“我可是龙族——当然，这家伙也是，你们真的要让我们就这么进去吗？”

那守门人的表情可一点也算……不上好，语气也不耐：“怎么，你们还不想进去？那正好，我们也不是特别愿意让你们进去。”

“——但是，他们的‘族长’已经预料到我们的到来，并同意让我们进去，”阿普利亚一拍珀洱的脑袋，“行了，别废话，快点走吧。”

人族

人族领地上的一切让阿普利亚同时感到陌生与熟悉。

这些人族口中交谈时所使用的语言, 阿普利亚时而能听懂时而听不懂。有时，一句话之中他能听懂一大半；有时，一句话之中他只能听懂几个字。但毫无疑问, 既然有能够听懂的部分，说明这里与他熟悉的人类族地必定有某种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