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趁机摸我的角。”

阿普利亚顿了顿，“还有，要叫所长。”

仰面朝天的谷雨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他孩子似的在地上蹬着腿，嘴里大声说：“阿普利亚这个小气鬼……”

忽然，他感受到一道不善的目光，扭头看到身上长满灰色兽毛、头顶还有兽耳的孩子正幽幽盯着他。

看到谷雨这个反应，阿普利亚就意识到自己还是C区研究所所长，这点并没有变。

当时大概亲眼目睹了他消失的中心研究所所长又究竟是什么态度？

“阿普！你这阵子到哪去了？”第二个抱上来的是立夏。

立冬泪眼汪汪地握住阿普利亚的手，“我们很担心你。”

“已经……通知了，惊蛰，”冬至说，“一直在找你。”

惊蛰一直在找我。

阿普利亚的心脏瞬间产生闷闷的痛楚——或许中心研究所所长没有将C区研究所的所长更换，正是因为惊蛰给他求情了。他失踪这么久，惊蛰肯定很担心。

“阿普，”谷雨翻身半跪，“他们是……？”

阿普利亚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几人身份：“与我一样头上长角的是兰德。那个孩子叫灰，后面的三个兽人分别是乌伊木列希、安卡利斯卡和米列伊斯卡。他们来自另一片大陆。”

在谷雨等人震惊的目光下，阿普利亚补充说：“是我出生的那片大陆。”

“……”

“他们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我们有事需要与中心研究所的所长沟通，语言不通的问题我会解决，”阿普利亚迅速进入公事公办的状态，“情况紧急，越快越好。我先去C区研究所给中心研究所的所长发个紧急联络。”

听出阿普利亚语气中的严肃，大家纷纷点头。

最后，大家分两辆车前往C区研究所，阿普利亚主动担任司机，兰德坐在他的副驾驶座，灰和兽人三兄弟坐在车后座。

这里的一切与曾经生活的地方差异太大太大，兰德的眼睛都快看花了，一旦瞅见什么超乎想象的东西就要对着阿普利亚大呼小叫一阵。

通往C区研究所的路上基本没有什么障碍物，阿普利亚一边开车，一边在大脑中整理接下来各种可能的发展，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为他解答。

一行人很快回到C区研究所。

阿普利亚虽然来自另一片大陆，可还在蛋里的时候就在迭泽尔生存，不是土生却是土长，还是C区研究所的所长，危险性自然不大。

但兰德和兽人们就不一样了。

按照研究所的规矩，凡是迭泽尔城外入内的生物，就算不是用于研究，也要进行少则一周多则一月的观察。

于是兰德和兽人们被好声好气地请进了观察区。

阿普利亚叮嘱：“你们就留在这里，不要乱跑。他们不会对你们做什么的。有需要的东西，和他们说一声就好。要联络我也可以通过他们。”

灰抗议说：“阿普……”

阿普利亚的表情变得柔和下来。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灰的头顶，“等我，然后一起回去。”

这句话无疑是一颗定心丸，原本还有些焦躁的灰瞬间安静下来。而兰德意外的不是灰的反应，而是一路上没怎么正经搭理他的阿普利亚竟然这么耐心地哄一个兽人。

要不是阿普利亚是个龙族，我会以为这是他的孩子。兰德想。

阿普利亚离开观察区的时候，发现大厅里多出来一个人。

白发早就多于黑发的惊蛰站的笔直，手里拄着一根黑色拐杖，正面色沉静地望着他。

回归

惊蛰老了。

曾经他在城外能飞身与楼高的怪物搏斗, 左手拿枪准头堪称百步穿杨，右手握刀锋芒破开任何阻碍，他是C区研究所的传说, 百年难遇的奇才，是听到名字就能令人安心的存在。

可惜传说真的会变成传说中的人物，英雄会迟暮，辉煌会落幕, 永远都不会停下步伐的只有时间本身而已。

“……你, ”阿普利亚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你的腿……”

惊蛰看起来比他淡定：“老了，腿脚不便很正常。不必吃惊。”

说着，他还用手里的拐杖轻轻敲击左边的小腿，或许伤到的位置正是那里。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在意。

是的，所有人都会老去, 就算是龙族的寿命也会有走到尽头的那一天。阿普利亚强迫自己收起多少有点伤春悲秋的心思, 简洁道：“我想去中心研究所一趟, 我有事和所长说。”

他在中心研究所莫名消失, 许久之后才在城外现身，是十足的可疑人物，想也知道不能直接上中心研究所找人。

托人知会中心研究所的所长一声, 又或者在所有人面前给所长拨个视频电话, 这样大概会稳妥一些。

没有值班的冬至几人闻讯赶来，有的身上还穿着睡衣。

芒种看到阿普利亚的那一瞬间就红了眼眶，几步上前拥抱住他, 嘴里低声说：“太好了……阿普, 你回来了……”

阿普利亚身侧的手抬起，停顿, 似乎是经过一番犹豫与细微地挣扎，才轻轻放上芒种的后背。他的声音也很轻，“嗯，回来了。”

站在两人身后的冬至在这时候敏锐地垂下眼睫，慢慢走到惊蛰的身旁。

“变了。”他没头没尾地蹦出来一句话。

但边上的惊蛰却听明白了。不仅听明白，还微笑起来——这位年轻时总是不茍言笑甚至有些呆板的研究员上年纪之后变得和蔼许多，也不知道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沉淀，还是看过太多对世事的态度有所软化，“变了。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