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会有佣人来这里打扫，珀洱只能尽快打理自己，在镜子面前给自己戴上蓝色假发。他打开窗子跳下之前，瞥见阿普利亚收拾得整齐的桌面。

阿普利亚今天早上坐在这里的时候，在想什么……？

不认为阿普利亚出神就纯粹是出神的珀洱微微蹙眉，总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离开路希法的城堡之后，他拿出一根能够伸缩的棍子拉开，一边敲击地面一边缓慢前进。

银龙种与其他龙族分离已经太久，能够凭借角与眼睛就确认他是银龙种的龙族在这里基本不存在。只要遮住过于显眼的头发，剩下的都能用“畸变”解释。

另一边，阿普利亚确实去了龙学院。

他参加了抽签与比赛，又和往常一样，与伦斯他们一起吃午饭，下午继续比赛，比得很认真，一天下来都没有输过一次，已经是累积点数最高的学生之一。

阿普利亚今天的全部对战结束之后，才去找了安娜·克里夫一趟，将自己需要转交的东西交给安娜。

“你要走了吗？这么快？”安娜瞪着眼睛，“什么时候？是晚上吗？还是明天？但你的成绩还没——”

“那个不重要。”阿普利亚说。

安娜失笑：“也是，你并不在乎这个。”

阿普利亚点头。他转身时极其干脆利落，就好像一次普通的告别。但安娜知道，他们或许还会见面，或许永远都见不到了。

安娜低头看看手里的东西，在抬头看着他的背影。

安娜·克里夫一直认为自己还算了解阿普利亚。

她知道阿普利亚是聪明又胆大的，不过对很多事情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对待雷和兰德这种犯错误的小孩子也堪称宽容。要成为他的朋友似乎也很简单，只要对他好就够了，不论是一点点好还是很好。

正因为他总是绷着一张脸显得寡言又冷漠，这样的反差才令他显得尤其脾气好且温柔。

但此时此刻，她忽然又认识到阿普利亚真正冷漠的一面。

一旦阿普利亚确定自己的目标，有了想要完成的目的，名誉、朋友、稳定与安宁……他能够毫不犹豫地放下这些。

安娜怀疑，他的心里有一座堪称无情的秤，当权衡重要性之后，他会为了更重要的东西毫无留恋地抽身而去。

他温柔在，选择的是“放下”而不是“抛弃”。

他冷漠在，这样的选择对他而言根本不需要犹豫，是如同吃饭喝水那样自然的事情。

正因如此，或许他永远不会是痛苦的那一方。反而被他放下的，才会感到痛苦。

一时间，安娜也不明白他这样的性格究竟是好还是坏。

“有件事情忘记问了……”安娜喃喃着。

她总是觉得阿普利亚身上发生着某种非常细微的变化，那只是一种感觉，说不出太具体，以至于她一而再再而三忘记询问，偶尔想起来又会发现困扰了自己挺久的。

……

阿普利亚和珀洱约定的联络时间是六时，在此之前，他要去一趟骸洞。

如果今天的比赛缺席，闯骸洞这件事情就很容易与他联系在一起，况且他前一阵子才说过想要进入骸洞，动机太大了。

所以，他选择在比赛后、离开前来到这里。

珀洱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阿普利亚~阿普利亚~阿普利亚你在吗~”

阿普利亚：“……”

这个呼唤被珀洱用得和来电铃声似的。

“在。”

阿普利亚的目光紧盯守在骸洞入口处的八个龙族，“过半时再联系我。”

另一边的珀洱：？

珀洱：“你知不——”

他没说完，阿普利亚直接拒绝了他的联络。

珀洱：“……”

阿普利亚那个疑心病重得要死的家伙，珀洱想，用这种方式，八成是认为我要动什么手脚，不想被知道准确的离开时间，故意做这么麻烦的。

最主要的是，会这么做，说明阿普利亚根本不需要他来决定离开的时间和路线。阿普利亚已经有了计划，而且是在他来之前……

那家伙本来就准备要走！

居然在耍他玩！

珀洱气得把“盲杖”敲在地面上，“珰珰”直响。边上摆摊的摊主走过来提醒他，“喂，你——”

他看到珀洱抬起头来，银色的眼睛里盛着眼泪，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呃……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不好意思，我妨碍到您了，是吗？”

珀洱站起来，流着泪的眼睛里是涣散的茫然，“我只是想到抛弃我的朋友，感到非常的愤怒且悲伤……对不起，我马上走。”

“不不，你没有妨碍我，”见对方是个被人抛弃的失明者，摊主顿生同情，“你要不要在我这里歇息一会儿？我给你拿个小板凳。哦，还有，给你吃个果子吧。”

珀洱被他搀扶着，感动道：“谢谢，果然世上还是好人多，不是所有人都像我那位朋友一样喜欢冷眼旁观的。”

……

阿普利亚捂住鼻子。

他有点想打喷嚏，好在憋下去了。

法术的弊端果真很大，昏睡术的咒语太长，哪怕他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也不可能一次击中这么多龙族，所以——

“飞翔吧，升腾吧

用你的双翅照亮

用你的傲慢染红

火焰！”

他先是利用火焰术调虎离山，引开了四个龙族。剩下四个只要弄昏两个再打晕两个就够了，这并不难办。

“阿嚏！”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的喷嚏又回来了，他这会儿而没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