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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没想招惹偏执A(95)

作者: 望月冬青 阅读记录

现在没有其他客人,等了两分钟,玻璃杯送到面前。

这地方太窄,空气有些闷。

许岌拿起杯子走到外面。

几个五六岁的小孩正在马路边点烟花玩儿。

最近有什么节日吗?许岌喝了一口果茶,想不起来。

好像有个地方的某个节日,人们会在墓前燃放烟花缅怀逝去的亲人。

发光的蒲公英在他们手中跃动闪烁片刻,火光碎屑落到地面之前就在风中飘散。

老板也加入小孩的队伍,一只又一只的火花在指间跳跃。

许岌侧身看了一眼店里,江凛时正坐在椅上。他坐得很直,很端正,好像背后贴着一把标尺。

纤长的睫乖顺地覆下,挡住半垂的眼。玻璃杯抵在唇边,慢慢喝着。

他面无表情,许岌却感觉有几分倦倦的懒意从他眉梢眼角透出来。

他又困了吗。

那些孩童的烟花燃放完了,正收拾垃圾。

杯壁上的水珠流下,沾湿许岌的指节,有些冻手。

差不多该回家了。

尖啸的剎车声响起。

实实在在,硬生生地在薄弱的耳膜划出一道口子,扎进许岌好不容易停息的思绪。

伴随着剎车声的还有巨大的撞击声。

有什么坚硬的物件分崩离析,高山雪崩一样贴着耳边炸开。

“哐当”一声。

玻璃杯摔落在地面,果汁四溅,无数的玻璃渣和果肉混杂在一起。

他听见有谁的惊呼,此起彼伏,很远,很近。

小小的店面已经坍塌成一片更小的废墟。

一辆重型半挂货车的车头陷进那片混凝土和钢筋组成交缠的残骸。

果茶店的LED闪光灯牌半截掩在砂砾和石块之下,发着断续微弱的光。

老板呆怔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幕,还没有回过神,脸上的纹路慢慢拧在一起,变成一副哭丧的图案。

车头部分变形,驾驶室受损并不严重。

许岌站在卡车下方,拉开车门。

司机坐在座椅上,眼下有极其明显的黑眼圈。由于过度震惊慌乱,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游离的僵滞状态。

“倒车。”

他听见青年的声音,那声音没有什么波澜,其中的一丝冷静将他凝固的意识揪了回来。

他脸上每一块肉都开始哆嗦,上下唇抖得碰在一起,转脸看着许岌。

一秒之后在这场事故周边的所有人都听见青年极力压制着情绪,风一样穿过整个街道的一句。

“我让你倒车听不见吗!”

碎裂

车轮发出“咯咯”的声响,车身震动,缓缓向后退去。

漫天的沙尘在漆黑的夜空飞舞。

许岌向后退开一步,终端亮起,他拨打了紧急救援电话。

车头已经从那片废墟里拔出。

许岌不知道他的目光该看向哪里。

从那些裸露的钢筋,到断面粗砺的砖墙,再到那些五颜六色沾满灰尘的果汁液体。

会不会下一秒,就看到血肉模糊的尸块?看到捅破皮肤的白骨,看到流了一地的脑浆。

或者……看到那张被尘土掩住的惨白面容。

耳边传来接线员的呼应:“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什么都没看到。

最最害怕的一幕,没有出现在眼前。

没有。

他不在这里。

许岌按住终端,简要说明情况,对面说马上到达事故现场。

他挂断电话。

司机下了车,站在车门旁边,抖得不成样子,声音显出一种非人的怪异:“刚才,刚才这里面没有人吧?没有人对吧?”

老板上前扯住他破口大骂。

街边传来其他人报警的通话声,越来越多的人围上前,议论纷纷。

眼前的画面像手持摄像机拍摄的一样晃动,荒诞梦境似的影影绰绰。

他听不见那些人说话的声音,也看不见他们的神情。他们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就像田垄间站立的稻草人。

那个人呢,他穿了什么衣服,是什么颜色?

想不起来了。

为什么……想不起来了。

许岌推开人墙,从人群中劈开一条路,跌跌撞撞地闯到外面。

脚底湿滑,他差点向前摔去。

他拈起脚。是刚才摔碎的玻璃杯。冰块还没融化,橙色的液体在地上慢慢流去,蔓延,顺着马路牙子淌到柏油路面。

他的身体,手指都没有颤抖。

胸腔里,皮肉下面埋着的心脏却在抖,和供血的管道断开连接,七扭八歪地落在其他脏器上面,气息奄奄地抖。

许岌回身。

穿着蓝色风衣的人正站在路灯下,炽亮的光白纱一般落下,笼住他。

许岌能看到那一丝一缕的碎发,扎不起来的碎发,在灯下在风中蜿蜒着飘着。

他还在笑。不明所以的笑。

周遭的所有事情都和他无关,遗世独立的笑。

好看,太好看了。好看得许岌后槽牙都快要咬碎,口腔内部似乎发出些微奇怪的声响。

许岌一步一步走近。

“你刚才去哪里了?”

他伸手抓住他的衣领,说出口的每一个音节都打颤。

我差点以为。

差点以为你死了。

他被许岌揪扯的动作带得往前趔趄小半步,神色畏畏怯怯,那笑凝固在唇角,化出几分讨好的意味。

“许岌……”他伸手扶住许岌的肩勉强维持平衡,稠密纤长的眼睫温顺地垂下,盖住那双幽深的眸,声音很轻,“怎么了?”

许岌心底那股莫名其妙的气忽然一泄。他向后退去,挥开江凛时的手。

红蓝闪烁的警灯伴随着刺耳的警笛声呼啸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