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 图谋不轨。

只需一眼，秦郁就知道他看向江又翎的眼神含着什么意味，就像野兽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自己领地被侵入。

有人在打江又翎的主意。

这种滋味, 已经在过去一年中品尝了很多次的秦郁本该很熟悉, 偏偏这次不同。

江又翎的态度和从前不同。

那个男人和江又翎对视一笑的样子, 就像达成了某种不必与外人言明的默契。

那副画面映在秦郁眼中，在他心里种上了一根刺。

现在那根刺被粗暴地拔出, 开始往外汩汩流血。

江又翎喜欢那样的人吗？

是的，他确实说过，他会喜欢温柔的，成熟稳重的男人。

虽然从头到脚都透着假惺惺，但从来没有给江又翎带来过痛苦和难堪，比秦郁更成熟，更会照顾他。

如果喜欢……那也不是江又翎的错。

“没事的。”

秦郁看着江又翎，声音很低：“你喜欢谁，想答应谁的追求，都可以。”

“但是我还可以继续追求你。”

他竭力让语气显得平静：“我不会让他知道我的存在，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你只要在偶尔有空的时候，来见我一面就好……”

从前，每次听说交际圈里的什么人偷偷在外面养情人，秦郁都会对那些为了利益，甘愿接受这种见不得光身份的人充满鄙夷。

但这一刻，秦郁只有一个想法。

只要江又翎不让他离开，当第三者也没关系。

他很乐意。

他会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的。

江又翎听明白他的意思，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他冷淡地打断：“闭嘴。”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你不光在羞辱我，还在羞辱你自己。”

秦郁为挽留这段关系做出的妥协，大大超乎了江又翎的预料。

他知道，对于秦郁来说，说出这样的话意味着什么。

吐出的这短短几句话，无异于把他最重视的尊严踩进泥里。

对自小心高气傲，从没有受过委屈的秦郁来说，为了留在一个人身边，甘愿做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和杀了他没有区别。

江又翎心情很复杂。

直到此刻，他终于相信，秦郁对他不仅仅是偏执作祟。

但江又翎并没有因此改变自己的决定，他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秦郁。”

他走到了秦郁面前，微微俯身，望着他的眼睛，神情很严肃。

“谢谢你在我出事的时候能来找我，我很感激你。”

“因为我感激你，所以我不希望再耽搁你的时间了。”

注视着秦郁赤红的眼睛，他认真地说：“折磨你不能让我得到复仇的快感，相反，越是刻意对你冷淡，我心里就越是纠结。”

或许每个人生来就带着不同的本性，江又翎有着自己的原则，注定他无法从别人的痛苦中获取到快乐。

别人对他好，他就想加倍地对别人好。

所以他从来也无法融入所谓的上层圈子，甚至心中隐藏最深的地方，他厌恶着那些以践踏比他们地位低的人为乐的富家子弟，从来不愿意与那些人为伍。

他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成为这样的人。

江又翎低头，看着秦郁。

任何人都不能否认，秦郁长着一张极具吸引力的脸。

含着金汤匙出生，顺风顺水，从小就没有过挫折，接管家业后公司蒸蒸日上，年纪轻轻事业有成，简直是被上帝偏爱的范本。

但现在，这个人在哀哀地望着他，眼角不断滑落着水珠，好像一只知道要被主人丢掉的大狗，哀求着他改变主意。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在流泪。

在他面前，秦郁完全变成了一个不同的人，他改变了那个意气风发，高傲挺拔的人，让他患得患失，乞求他的垂怜。

江又翎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产生一点成就感，他只觉得疲惫。

秦郁性格中有天生的傲气，不能说是好是坏，这就是他的一部分。

江又翎从没想过要改变他。

要改变一个早已成年的人的性情，用普通的方法是不可能做到的，除非将这个人整个打碎，再重组。

江又翎不想这样做，他希望秦郁能吃点苦头，自觉放弃，而不是底线越退越多，变得可怜又卑微，最终贴进泥里。

爱应该让人变得更好，而不是让人变得面目全非。

江又翎也没有想过，他会这样对待一个人。

而这个人，还是他恩人唯一的儿子。

他和秦郁的人生，从两条不会相交的笔直直线，被扭曲到了一起，成为了一条诡异的弧线。

或许，一开始做出这个决定就是个错误。

现在纠正这个错误，还来得及。

江又翎硬着心肠，轻声道：“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离开这里之后，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也不能再偷偷看我。如果让我发现你还有这样的行为，我会到你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去。”

换作从前，江又翎是不会对秦郁提这些要求的，因为即使秦郁同意了，他也不相信秦郁能做到。

但现在，他的直觉告诉他，秦郁不会违背他的命令。

或许这段时间带给他最大的好处就是，秦郁终于学会听他的话了。

秦郁听清了他的每一个字，却难以理解。

在他眼中，江又翎的脸明明很近，但又很朦胧，像隔着一层屏障。

直到身体自行缓慢地眨了眨眼，水珠从他的眼眶中落下，滑过脸颊的温热触感像是某个开关，让秦郁迟钝地意识到：这是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