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僵硬的手，环在江又翎的腰上，把自己的脸抵在他小腹上，抬脸，近乎贪婪地望着他，像是要把他整个身体都牢牢锁在自己的眸子里。

江又翎顿了顿，没有推开他，甚至还伸出手，用指腹轻柔地把他脸上的泪水擦掉了。

他的动作很温柔，但秦郁知道，这只是他对自己的怜悯。

抱着“最后一次”心态的怜悯。

秦郁的声音发颤：“为什么……”

他要得那么少，却连陪在江又翎身边都不行。

江又翎要赶他走。

之后，他连偷偷看着江又翎的权利都没有了。

分明江又翎从前是喜欢他的，不论江又翎自己怎么说，秦郁从没有怀疑过这一点。

他的潜意识里一直都明白，江又翎对他有感情，所以不会离开他。

如果不是明白江又翎的爱，秦郁从前不会干出那么多荒谬可笑的事情。

肆意妄为的本质是恃宠而骄，因为得来的太过轻易，便以为爱就像他从前拥有的其他东西那样能被恣意挥霍，永不枯竭，却不知道，越是珍贵的东西就越是难以再生。

若是能舍弃还好，要是舍弃不了，就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从前江又翎对他所有的心软，退让与纵容，都像一笔终要偿还的欠款，在此刻连本带息，尽数归还。

秦郁抓住最后一丝希望，语无伦次：“我，我再也不管你的事情了，让我悄悄看着你，你高兴的时候就见一见我，不高兴的话永远也不用见我，好不好……”

“不可以。”

江又翎叹了口气，平静道：“因为我想自私一点。”

他的人生已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用来报恩，江又翎从没有对那段时间后悔过，因为有了那段时间，他才能问心无愧，坦坦荡荡地生活下去，而不是带着亏欠他人的愧疚。

剩下的日子里，江又翎想只考虑自己的想法，只为自己活着。

跟秦郁纠缠，也消耗了他的心力，如果秦郁一直暗暗地窥视他，江又翎还是没法安宁地生活。

而且，这样纠缠不清，对两个人都不好。

他们本就是因为意外而产生交集，如果没有发生那次让江又翎进入秦家的意外，秦郁的人生本就该一直顺遂下去。

江又翎自己，也会做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过上他普通而快乐的生活。

现在回到正轨，也还不晚。

江又翎弯腰，用上从前安抚过秦郁许多次的语气，轻声道：“秦郁，放下我，开始新生活吧，忘记了我，你会过得很快乐的。”

秦郁闭上眼睛，抑制了自己喉头急切想要出口的呜咽。

他曾以为，他最不想见到的，是江又翎面对着他时，对待他那明显的冷漠和抵触。

直到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他从始至终最恐惧的事情。

并不是被江又翎冷待，而是见不到江又翎。

他唯一能得到快乐的时间，就是见到江又翎的时候，哪怕心头会像吞了玻璃渣一般酸楚，但仍能尝到甜味。

其他时候，不论是勾心斗角的商场，还是纸醉金迷的应酬，秦郁的世界中都是枯燥的灰色。

唯有江又翎出现的时候，就像是在他心头猛然点起一簇火焰，光明和色彩随之而来。

但现在，他的光明也要被剥夺了。

鸟儿要从他身边飞走，翱翔于天际，再也不会在他身侧停留。

无穷的黑暗渗透秦郁的皮肤，进入心脏，勾起他隔一段时间便要艰难压下的恶念。

如果把它的翅膀折断，关在笼子里……

就能让它成为独属于自己的金丝雀。

秦郁可以给江又翎最好的生活，可以让他的余生再也不受一点委屈，碰不到一点危险。

……可是他想要江又翎开心，就只能听江又翎的话。

江又翎失踪那三天里，秦郁无数次向虚无缥缈的命运祈祷。

只要江又翎能平安回来，出现在他面前，他愿意用一切换取，哪怕是他自己的生命。

或许是听到了他的誓言，上天真的把江又翎健健康康地还了回来。

现在索要的交换条件，只是他余生的幸福。

真是一笔很划算的交易。

秦郁的心绪漫无边际，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

他开口，声音很哑：“……好。”

看着他的样子，江又翎心头也漫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秦郁止住不断往下流的泪水，很艰难地笑了一下，但太过扭曲，看起来更像在哭。

他站起身来，深深地望了江又翎一眼，缓缓张开了手臂，将江又翎纳入自己的怀抱。

江又翎没有再像以前一样推开他，而是也伸出手臂，主动环住了他的腰。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两个人都倚靠在对方肩头，仿佛一对亲昵无比的恋人。

秦郁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如果时间能够静止在这一刻该多好。

可惜，他的愿望不可能实现。

直到秦郁终于一点一点松开手，江又翎靠在他耳边，用很轻的声音说：

“秦郁。”

“保重。”

熟悉的场景，似曾相识的话语。

这次，秦郁还是没有回答。

他只是缓缓抽身，逃也似的离开了。

心头的决心是那样脆弱，哪怕是再多待一秒，也有可能全然崩溃。

注视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江又翎愣了许久，吐出一口长气。

他很认真地想：

希望秦郁这次，真的能够放下。

即使之后不会再有交集，但江又翎真诚地希望，他能够幸福。

第71章 第 71 章

那天之后, 江又翎度过了极为平静的几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