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情劫(22)
这一路也算是有惊无险。
一离开昆仑后,他便立刻找路往魔境去。
未免引起惊动、被人间修士一剑给消灭了,他这一路十有八九的时间都藏在卖花郎马车上,混入与他要卖掉的其他草木花卉之中,又省事又省心。
还能省出时间自己修炼。
兰琢没有愧对自己的天赋,不过七日,他就已自创一套食人花专用的修行办法,肉身的脸也被他矫正得像是个正常普通人了。
只是最后一段路,花郎并不顺路,兰琢趁着夜黑风高从马车上跳下来,往魔境去了。
然而离谱的是,他还没进入魔境地界,就听闻了一个坏消息,还是和自己有关的坏消息。
这个消息传闻甚广:传闻据天道推演,天界众神之中将落天劫,更加非比寻常的是,这应劫的两位神君分别是战力难分伯仲的玄轻和净尘。
这便意味着……如若他们渡劫失败,统领人间和魔界的武神位都会空缺,即天下大乱。
而现在天道推演的日子越来越近,玄轻战神却在此时痛失所爱,似乎是已经应劫,战力应大大减弱,因此魔界这些妖魔鬼怪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将他取而代之。
这是千百年来被玄轻压迫之下的众妖魔们,最好的一次机会。
兰琢听完后,呆若木鸡。
兰·十
什么天劫,什么痛失所爱。
扯,全是瞎扯,但好在这也侧面证明了玄轻暂且平安无事。
兰琢放下心来,快马加鞭朝魔神殿前进。
魔境正中间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玲珑塔。
传说,最无可救药无法炼化的妖邪都镇压在下面。
魔神殿在玲珑塔顶,要想见到玄轻必须得穿过玲珑塔,这并不容易。
兰琢朝着玲珑塔的方向赶了一礼拜的路,不舍昼夜。
可不知为何,每次日出东方后,他又退回了原点。
兰琢与玲珑塔的距离并没有半分缩短。
他本想打听此间秘辛,谁料一提到“玲珑塔”,妖邪们个顶个的没有半句实话。
兰琢与这身躯本就不合。
魔境没有半分可以修炼的灵力,第五日,他头脑昏沉,已经无法自如操控躯体。
兰琢略作思考,决定先从此地撤出。
天地之大,何处是家?
兰琢每日风餐露宿,但精神却不错,原先那股挥之不去的不安感终于从他后背消失。
他想了想,决定先回他凡间的家,远远看一眼家人也好。
兰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但嫡子外出考取功名,已当了小官。次子又与仙结缘,早早上山去了,此时应当只剩一对老夫妻。
兰琢假扮成乞丐,将脸上的妖怪痕迹用泥巴掩盖,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循着记忆去了。
枫庐时光虽然已经是孩提时期了,但兰琢记得很清楚。
枫庐以枫叶出名,入秋,满城的红枫热烈,踩在那条路上,像是有永远落不下的日光。
兰琢沾满淤泥的脚踩在枯叶上,心里感慨万千。
谁能想到他风风光光上山去,又那样神采飞扬地做了神仙。可到头来回归故里,却连锦衣夜行都不如。
兰琢在镇里转了三圈,没有寻见家门之所。
他记忆里的兰府被一座枯井替代。
他矗立在枯井前,一阵寒风起,枯叶乱卷,他被吹得瑟瑟发抖。
唯有一个好心姑娘见他呆立原地,好心给了他半个馒头和一碗热汤。
兰琢小心接过,问她:“姑娘,这里原先不是有人家吗?”
姑娘见他官话流利、嗓音年轻,表情略微吃惊,她答:“这里确实有间屋子,应该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不过是一间道观。我听老人说,此地风水不好,在很久前便将它迁走了。”
兰琢低头看着被自己咬了一大口的馒头。馒头干噎,他辟谷那么久,再尝凡人饮食,却如此难以下咽。
“那这么说来,枫庐上从来没有什么兰东昌、没有做官的兰进士……更没有隐入仙山的兰修士……”
那姑娘听不明白此番胡言乱语,见他神色大变,口中又全是奇怪的话,顿感危险。
她小心翼翼退开几步又几步。
“我自小在这长大,我、我未听说过这几人。这碗你可以留着用,不用归还了。”
兰琢抬起一边眉毛,那姑娘已经跑没影了。
他轻道了声多谢。
兰琢觉得自己脑子太乱了,他必须得找到一个人来给自己梳理清楚。于是兰琢在街头,见到一个人,便抓住一个人问问题。
他抓住一个挑着扁担的摊贩:“请问现在是什么年号?今天又是什么日子?”
身强力壮的摊贩将他一脚踹倒,又狠狠啐了几口:“什么脏东西还敢扒着我!晦气!”
兰琢却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他又抓住一个好奇张望自己的小男娃。
“小弟弟,你可听闻过剑仙兰琢?”
那小弟弟口角流涎,吃吃笑着,只觉得好玩。他身后追赶来的大人又是几脚。
兰琢倒在地上。
“你身上有病的吧!我家幺儿要是有什么问题,我得让你这臭乞丐偿命!”
兰琢却好似听不见,又抓住那大人的胳膊。
“其实我是神仙,我不是什么乞丐,我原先也住在这里。你见过我吗?你不知道我吗?”
兰琢神色狂热,方才还咄咄逼人的夫妻俩连忙摆脱,护着小孩走了。
“疯子!疯子!”
兰琢觉得他脑袋快要炸开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停下,不要这样失控下去。
可他无法控制。
他最后抓住一个腿脚不便的老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