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燃(113)

“父皇，父皇先喝口参茶吧。”

太子焦急的递上参茶，看着文宣皇帝满眼担忧。

自从三皇子通敌谋反一案后，文宣皇帝的身体就没大好过。

上次西京失守，龙颜震怒，导致急火攻心，又病了一场。

后辽东收复城池，本以为圣心大悦，能见好些。

不曾想西京战事又起，大喜大忧下，更添了病重。

如今每日都得靠这些太医开的参汤、参茶保着。

那双皱纹交错，尽显苍老的手，眼下连端茶杯，都有些颤抖了… …

“若杜枫年要反，咳，咳咳… …唐家兄弟和沈萧云可以压制… …”

文宣皇帝喝了几口茶，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继续道：“但若郭子龙坐镇漠北，沈萧云又拿到辽东兵权，抛开南海不提，内陆边关，沈萧云占其二，若他要反，谁压制得了？咳，咳咳… …”

“父皇保重龙体啊，一直没好全难保不是多虑所致，沈将军忠肝义胆，他不会… …”

“忠肝义胆？呵，那杜家当年何尝不忠心？朕可有薄待？但他们还是欲壑难填，除了富贵，还想攀附未来储君，攀附皇权。”

太子想了想：“所以，父皇当年才将杜家女儿，赐婚给了四弟？”

“嗯，你心怀仁义，做事稳健，这次的两税法，比燃儿推行得还要好。”

文宣皇帝拍了拍太子，又道：“但局势，你却看不透，那沈萧云和郭子龙是少将，待你花甲时，他们还不到知命，变数太大，但杜枫年他老了，儿子流放在外，朝中又无助力，他翻不起天，何况朕百年之后，朝中将不会再有杜家存在。”

文宣皇帝抬眼看向窗外的明月，缓缓道：“这天上，只能有一个月亮，一个太阳，可制衡可交替，但绝不可双悬日月，否者会天下大乱，燃儿不在，有些话朕跟你说你未必懂，但你要记住一点，沈萧云，可以用可以赏，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再给兵权，但凡武将，到了赏无可赏之时，就得杀，知道了吗？”

“儿臣… …知道了… …”

这一番帝王与未来储君的夜谈，又将激起朝中一场风云变幻… …

… …

不日，杜枫年便领受青龙军零时主帅一职，带着都城三万精兵，出征去了辽东。

而远在漠北的两人，对此事还浑然不觉。

一心一意为着充盈国库，日夜奔波于漠北各州县，和天山牧场之间。

渐渐地，空中烈阳不再炙热，月亮也像被精心打磨一般，变得既柔和又明亮。

“思故乡千里，念双亲白鬓。天涯各清风，咫尺共明月。”

齐宵燃站在楼台朱窗前，望着寓意团圆的秋月，想起了儿时的一场，中秋家宴。

那时，皇爷爷还在，姐姐们还未出阁，兄长们也都俱全。

众人围坐在揽月宫内，听着清歌雅乐，欣赏着犹如银镜的皎洁明月。

月华洒下的柔和光芒，照亮了他吃螃蟹弄花的脸，是皇爷爷抱着，亲自给他搽的脸。

吃月饼撑了肚，是母后给轻轻揉的腹。

他调皮偷喝了长兄的酒，结果不慎酒力，半晕半醉时，是长兄抱着他，一路送回了宫。

那酒，明明是齐霄燃自己偷喝的，却害得长兄被父皇训斥了一顿。

这让他那颗小小的良心，很是过意不去。

次日便红着脸儿，蹑手蹑脚的去道歉，而太子根本不生气，只温和的摸着齐霄燃的头，关心他那小脑瓜子还晕不晕… …

往昔种种，仍历历在目，天上的明月也还是从前那一轮。

但如今，皇爷爷早已驾鹤西去，姐姐们也都纷纷出了阁，三皇兄也被贬为庶人，发配边疆… …

“明月依旧在，故亲难再聚… …”

“嗯？如此良辰美景… …”沈萧云拿着一迭月饼，登楼而来：“王爷为何作此哀叹呢？”

齐宵燃淡笑道：“没有，只是想起了一些，宫中往事… …”

“定是这月亮，勾起了王爷愁思，臣这就把它/射下来，再雕成一块美玉，挂在小殿下床头日日欣赏，可好？”

“… …本王已弱冠成年，沈将军还拿本王当小孩子哄？”

沈萧云揉着齐宵燃的肩膀道：“小殿下就是七老八十了，臣也得哄着。”

“你，你在何处学的这些油腔滑调？”

“不喜啊？那臣日后便不说了。”

“不… …”

齐宵燃捧起他的连脸，甜腻的吻了一下沈萧云那张，难得说出好话的嘴：“再说点别的，来听听。”

“小殿下为了臣，背井离乡，远离故亲的待在这芒荒之地，臣心中感念，但也愧疚… …”

沈萧云顺势环住齐宵燃的腰道：“算来，已有两个春节未在宫里过了，要不年底，回宫和圣上、娘娘、太子殿下一起过个年？”

“… …”

齐宵燃一时沉默，若问内心，他又何尝不想待在亲人身边？

自出生以来，他从未想过要离开双亲，文宣皇帝也从未打算要将他送去封地。

可眨眼，他已在漠北待了两年。

现在他虽想，却不敢回，害怕回去了，文宣皇帝就不再让他来漠北… …

只得将这思乡、思亲之情，沉如心底，淡声道：“也不止为你，更是为大周，本王也想亲眼看看，来年漠北税收，和牛羊商贸的成果… …”

“殿下… …”

此时，花公公匆匆登上楼台，吓得沈萧云赶紧撤回了手！

尴尬点头的同时，心里也念叨着：这花公公走路，怎么没音啊？还好不是在亲/嘴… …

可花公公却像见惯了般，从容的递上一封信：“殿下，兵部侍郎李景盛给您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