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燃(15)

“议和之事琐碎繁杂，今日得空，经过你府上，便来找你了解一下漠北军情。”

沈萧云举起酒杯，缓缓道来：“想必王爷也知道，蛮族部落从前是九部，如今融合成天狼、天鹰和天山三部，天狼善战，天鹰善探，天山主蛊毒之术，三部加起来，除了老弱妇孺，兵马约莫十五万。”

“比玄武军还多五万，守起来可曾吃力？”

“呵呵，兵在精不在多，就是给他们二十万，那群狼崽子也翻不了天。”

沈萧云说罢，仰头痛饮。

他骨子里是个桀骜不驯的，闲散易装，今儿喝多了几口酒，语气一个没注意，又漏出点气节来。

齐霄燃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不同以往的慵懒语气。

不动声色的用灼燃的目光，将他此刻傲慢的表情，暗暗记在了心里… …

也跟着，畅饮下一杯。

第九章 与你同仇敌忾而来

“那日在酒铺，见王爷杯酒未饮，以为不甚酒力，没想到酒量竟不俗啊～”

沈萧云笑笑，与之碰杯。

“本王是喝不惯那羊奶酒。”

齐霄燃举杯道：“说到酒铺，那个奸细当夜便被你杀了，可有审出些什么？”

沈萧云暗暗抬眸，此话齐霄燃那日便问过，此刻又问，绝非跟他一样，记性狗吃。

什么都没审出来就杀了，说不过去，可那些话，若如实相告，岂非没事儿找事儿？

于是，便挑挑拣拣道：“蛮王之前也有过议和之心，只是天狼部一直从中作梗，眼看近日初步敲定，派几个奸细来捣捣乱，胡言乱语一番，不稀奇。”

“眼下对议和之事，你仍是不便多言吗？”

“既然陛下有意议和，那自然是好事。”

沈萧云醉眼微弯，大袖下却暗暗捏紧了拳头。

蛮族部落曾屠杀大周百人使团，杀了大周第一使臣，玄武军将帅更是死伤数万！

沈萧云这般的血性的男儿，怎忍得下这口恶气？！

可眼下只得玩笑搪塞：“待时局稳定后，臣要么踏上荣耀回乡路，要么躺着伸手拿俸禄，横竖不亏。”

齐霄燃静默片刻：“你果真这么想？”

沈萧云皱眉猛灌下一杯，口是心非答道：“千真万确。”

“你可知，天狼部为何要阻止议和？”

“部落内部利益驱使，善战的部族，若是没有战争，威望就会大不如前。”

齐霄燃眸色微变，目光中多了一丝锐气：“除了利益之外，背后可还有别的原因？”

沈萧云毫不泄气，直面迎上他的目光：“未曾听闻，还要他故。”

窗外夕阳仅剩一线，昼夜交替的残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极长。

犹如两把利剑，在残影里，暗自较劲… …

齐霄燃收起那有了些许醉意的目光，轻叹道：“你不说实话，是觉得本王在试探你？”

“啊？”沈萧云面色不改。

手肘慵懒的撑在桌面上，倒抓酒杯，醉眼朦胧的笑问道：“王爷，何出此言吶？”

齐霄燃凝视片刻，从那双微眯的醉眼中，虽未看出端疑，但他已心如明镜。

一位一心只愿热血溅沙场的儿郎，怎会贪图那点荣耀俸禄？

身为主帅，和蛮族交手五年，又怎会丝毫察觉不出，天狼部背后有问题？

“本王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今日来，就是想与你说几句交心实话。”

“臣，愿闻其详。”

沈萧云放下酒杯，面上虽不露神色，但心中已暗暗打鼓。

今日之话让他始料未及，眼下实在不敢再多喝了。

“天狼部，背后有人指使。”

齐霄燃抬眸直视，认真道：“且那人就在我大周，庙堂之上。”

“竟有此事？！”

沈萧云双目圆睁，惊讶的表情演的极真：“王爷可知，是何人？”

“你与本王，一起查。”

“臣定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沈萧云笑着迎上他的目光，却笑得极不真诚。

与蛮族交手五年，他又怎会看不出，天狼部背后有人。

每每蛮王有议和之意，天狼总会闹事。

一个分部首领，怎敢常年与部落之王明目张胆的对着干？

而蛮王又怎会一直收拾不了他？

沈萧云不仅看出天狼背后有人，还看出蛮王醉翁之意不在酒。

议和，却意不在和，在压制狼王，对抗天狼部背后之人。

蛮族部落对漠北三十二城，虎视眈眈十余年。

待蛮王料理完内政，大周与蛮族最终仍旧难免一战。

如今他们内忧之际，是最好的进攻时机。

奈何皇帝心忧他再立战功，成为第二个“沈大帅”，故不肯出钱发粮让他起兵。

朝中无人，沈萧云是想打，没人替他说话，想查，却也无从下手。

也正因如此，谁都有可能是那幕后之人。

尤其是眼前的齐霄燃。

他和蛮族交手几年，才逐渐发现端疑，此事又从未上奏过，这位旧居深宫的小皇子，又是如何得知的？

“本王知道你在想什么。”

齐霄燃慢慢抬起微垂的双眸：“你是在想，本王是否就是那幕后之人，对吧？”

[这小殿下，当真能看穿人心吗？！]

沈萧云被他那高深的眼神，盯得心中一惊，微微沉声道：“微臣，不敢。”

“沈将军，在王府与你见面时，本王便知道，你是在演戏，你既不会说实话，也不信本王的话。”

齐霄燃捏了捏眉心，继续道：“本王深知你心有顾虑，若冒然说起，你只会更疑本王用心，故而今日，直至发生奸细一事后才提及，你细想想，奸细一事的始末原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