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燃(35)

这架势，活像做娘的，逮住了正在邻居家院里，偷果子的混小子般，趾高气昂。

身上严严实实的夜行衣，也掩盖不住那找抽的气质。

齐宵燃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走到马边：“沈将军，本王马丢了，带一程。”

沈萧云撇他一眼，边挪屁股边调侃：“人一起丢了多好，方便臣一次一起找回。”

“沈将军再来晚些，就不好说了。”齐宵燃握住他伸出的手，翻身上马。

“哟，这是在责备臣，救驾来迟了？臣的小殿下呀，这可是他国境内，总不能穿着夜行衣走大路吧？”

齐宵燃看了一眼沈萧云高扎的头发，淡笑道：“对你，不忍责备。”

“人家过年杀鸡宰羊，咱家小殿下杀人，够别致。”

沈萧云抓起他的手，放至腰间：“抓稳了，臣的马野得很，可不能把您摔下去，弄丢了。”

齐宵燃心口跳得极快，但却不扭捏，另一只手也扶上他的腰：“走吧，本王的… …沈将军。”

“嘶！”

跨下战马发出一阵高亢嘶鸣。

随即扬起马蹄，如旋风掠过，激起一片沙尘，疾驰而去。

大队人马，也渐渐融入这天地一色的黑幕里… …

… …

月落日升，昼夜交替。

即将黎明之际，玄武军和府兵陆续到达漠北境内。

在沈萧云之前的零时营寨中，稍事修整后，安顿下来。

此前潜伏在驿馆周围的将士，这才得空来回话。

蛮族王子没被杀，这个沈萧云意料之中，只是疑惑，他们为什么没去击退“刺客”？

“沈将军，他们都穿着夜行衣，又拿着弯刀，我们以为是天狼的人，就… …”

将士尴尬笑道：“就听您的吩咐，原地看戏，哪儿知竟是王爷的人。”

“我还真该多句嘴，让你带包瓜子儿去。”

沈萧云打趣儿间，余光扫了一眼漠北王府的人，小声问道：“戏如何？演得可真？”

“真！刀刀狠辣，直冲要害，有一刀若不是割在了那王子的项链上，必死无疑。”

[动真格的啊… …]

沈萧云若有所思的看向不远处，坐在篝火旁的齐宵燃。

身材不算高大，身躯不算孔武，火光下的侧影却一点也不显单薄。

但那副肩，当真撑得起四海安平吗？

凝视片刻，沈萧云不知又从哪儿搜刮来一条干净毛毯，缓步靠近：“王爷，去臣帐中躺会儿吧。”

说着，将毛毯轻柔的盖在了，他那不甚宽厚的肩膀上。

“沈将军，没话想问？”

“有，但一夜奔骑王爷也累了，先睡几个时辰… …”

“无妨，随本王去小坡上，看看日出吧。”齐宵燃扭头补充道：“再带壶酒。”

“王爷当真好雅兴啊~”

沈萧云随手勾起酒袋，搭在肩上，优哉游哉的跟着他来到小土坡上。

此刻天边霞光才微出，太阳还是一颗小微粒。

四周光照不及，一片暗蓝天幕… …

沈萧云眺望着远方的小金豆，递上酒袋：“这次，是王爷说呢？还是臣问呢？”

“那沈将军是想严刑逼供，还是利诱？”齐宵燃接过酒袋笑问道。

“王爷说笑了，逼供，臣哪儿敢，利诱… …”

沈萧云扭过头，意味深长道：“臣手上，除了摇摇欲坠的兵权，还有什么，值得王爷上心的？”

“你，本人。”

齐宵燃扭头直视，眸中似有火心，却温而不灼：“沈将军，你可知在朝堂上，有多少人想要你的性命？”

沈萧云付之一笑：“想来是不少。”

“朝廷年年封赏，却每年苛待玄武军，但军中依旧气势如虹，对朝廷也毫无怨怼之声，沈将军，为何？”

“如今玄武军中… …大半是父帅旧部，将士们对大周、对陛下忠心不二，并无怨怼。”

“不，是因为你深得军心，天骑军是我大周最骁勇的虎狼之师，旁人镇不住。”

齐宵燃拍着他的肩膀道：“正因如此，朝中有心之人才想要你的命，他们知道只要有你在，天骑旧部就会归心与你，本王若只为兵权，杀你，比保你来得轻松。”

“不错。”

沈萧云点点头，五年前，新玄武军集结得如此迅速，正是因为天骑旧部都愿意跟随他。

这位小殿下的心机，他也见识过了，若真想动刀，他未必能活到现在。

这般有谋算，又有恩宠的皇子，杀之再夺，确实比费力交好，更一劳永逸。

只是他心中，还有一事不明… …

“王爷心知，此番暗杀，成事几率并不大。”

沈萧云扭头直问道：“乔装天狼部，成事是可以添上一把引发内乱的火，为日后出兵打下基石，但眼下却失败了，王爷并非鲁莽之人，既冒险一试，应该还有后手吧？”

“沈将军好生睿智，不妨猜猜看。”

“臣不精于谋算人心，王爷想什么，臣可在猜不到。”

沈萧云淡笑着饮下一口烧酒：“但从局势分析，既能从军营里拿到弯刀，自然也能从地牢里，带出几具天狼部族的尸体，再往那边儿上一搁，送给蛮王当证据，嫁祸做实天狼罪行，是否？”

“沈将军，洞若观火。”

“可臣实在想不通，王爷是如何拿到刀和人的？子龙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齐宵燃微微一笑，也不急着回答，而是将身旁佩剑递给他。

“哟，王爷这是要，灭口？”

沈萧云恭敬接剑，嘴里却不忘打趣儿：“哎~果然是红颜多薄命啊~臣死后王爷切莫别把臣埋在这黄沙中，一张美男脸，变成干尸多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