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燃(6)
“哎,上吊也不让人喘口气啊… …”
沈萧云迅速梳洗一番,随手拿起衣服边走边穿。
可昏醉数日,毒性未过,眼下是头晕眼花,肚腹空空。
双脚踩在地上跟踏着棉花一样软,一路飘飘摇摇来到前厅。
虚步行了一个武将单膝礼:“不知王爷到访,微臣有失远迎,望王爷赎罪。”
“你怎会… …”
齐霄燃见他这般摇晃,原想起身搀扶。
可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浓烈酒气,伸出的手又退了回来。
今日传召,家仆说他病得下不了榻,齐霄燃便亲自带了太医来探病。
哪知竟看到个醉鬼!
不由皱起眉心,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家仆说你病了,原来是宿醉未醒。”
“眼下见着王爷,便醒了,王爷找微臣,有急事?”
“不急。”齐霄燃轻叹着抬抬手:“先起来,醒醒酒。”
可体虚之人,最忌猛蹲骤起。
沈萧云一不留神,身体虚晃前倾,双手用力按住了齐霄燃两侧的扶手。
居高临下间,险些碰到鼻尖!
轻薄皇子,是何等大逆不道的重罪?!
沈萧云涣散的瞳孔瞬间凝聚!
目光犹如刺破乌云的霞光,晃得齐霄燃愣神一剎!
这个眼神,他曾见过!
可转瞬间,那带着锐气的夺目双眸,又变得飘忽懒散。
“微臣无意冒犯,望王爷赎罪。”
[是,错觉吗?]
齐霄燃静默片刻,在他醉意未消的脸上寻觅一番。
却再没找到,方才那夺目一瞬的蛛丝马迹。
目光不由缓缓下滑,忽的看到了他肩膀处,隐隐透出的血渍。
疑惑道:“你的伤,还在渗血?”
“嗯?”沈萧云随意一瞥:“恐是方才用力过猛,不碍事。”
“本王看看。”
齐霄燃抬起他的胳膊,细细解开纱布,竟看到依旧鲜血淋淋的伤口!
第四章 这是什么眼神儿?
“你怎还会伤口如新?”
“一点小伤,不必在意。”
他不在意,齐霄燃看着这犹如新伤的刀口,却更加在意。
即刻将门外的张太医,传了进来。
这太医诊治,有他们的一套标准流程,无论外伤内伤,总要先把把脉。
似乎只要还有一口气,哪怕缺胳膊段腿,也不耽误。
可毒素未清一事,沈萧云断不能让旁人知晓!
只因那毒箭,虽出自蛮人之手,可那毒,却另有开头。
甚至有可能,就出自宫中。
就连郭子龙,也只知他中毒,却不知这毒的真正来由,只当是蛮人的。
如今这玄武军中,大半又是沈父旧部,若传出去,恐乱军心。
更担心始作俑者,会拿此事做文章。
前几日沈萧云对齐霄燃说那样话,也只为试探。
试探这小殿下是否知道参与,若是便顺势提点,他已对那箭起疑,不要再动手脚。
但无论是否,他都打算将这秘密死守,日后一起带进棺材里。
虽这毒平日里诊不出来,可眼下正是发作期,沈萧云还真不确定,这位宫中出来的张太医,能否看出端疑… …
只得软身一座,撑着额头推辞道:“把脉就不用了,眼下我宿醉未醒,浑身无力,能否劳烦太医,先帮忙煮一壶醒酒汤?”
“好好好,但是沈将军吶,饮酒要适量啊!您这伤是一点没见好啊!平日里要注意… …”
张太医边上药,边唠叨,从生活日常到忌口事项,琐琐碎碎,念个没完… …
沈萧云本就不是个有耐心的货,平生最怕被人唠叨。
倘若面前有敌将百人,他单骑也敢提刀往里冲。
可对面若是十个张太医,他还真想当个逃兵… …
上次在王府,他不好发作,今儿,实在忍不住了。
一把抓过纱布,打断道:“这点小伤我自己来,劳烦太医速速去熬醒酒汤吧。”
说着,还亲自将张太医送出门外。
乱扯着飘飘荡荡的纱布,往手臂上缠了两圈,却都不偏不倚的,缠在了伤口之外。
“你伤势未愈,府上也没人照顾提醒?”
齐霄燃看不下去,抬手伸向纱布:“若本王再不操心,你这伤何时才能痊愈?”
这话,沈萧云听着觉得有些别扭,一时不竟不知该如何接。
张嘴片刻,勉强挤出一句客套话:“… …王爷,这种粗活儿,微臣自己来吧。”
“别乱动,一动又渗血。”
齐霄燃的语气,一如既往的严肃,强势的夺过纱布,细细包扎起来。
他本就是个心思细腻之人,这伤又出自他手,还是承诺不伤而伤,眼下便更加仔细了。
那手臂仿佛成了稀世玉笛,纱布变为绫罗绸缎般,包得既小心又细致。
旭日双眸也爬上一抹愧色,叹息道:“看这伤势,太医的药,你是没吃也没用?”
“… …偶尔… …”
“药得用,你这伤一日不好,本王一日难安。”
好,这话更不知道该如何接了… …
沈萧云诧异抬眸,恰好撞上齐霄燃投射过来的关切眼神,不禁又是汗毛一立。
[亲娘啊,这是什么眼神啊?!]
沈萧云迅速移开目光,这般情切的眼神,记忆中只在爹娘身上见过。
哦,不,还在随父旋而归时,夹道相迎的人群中,不知名姓的姑娘脸上出现过。
沈萧云虽是个沙场儿郎,但却长着一张风流倜傥,略带文墨的脸。
早年间,波斯迟迟不肯归顺,他便与父亲奉命远征。
哪知这一去,还未开打,波斯就立刻松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