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路上看见疾驰而过的车辆的时候，杨凌会下意识的盯着马路中央，可是最终她也没有去完成这些下意识的下一步。

因为杨凌知道，自己身上还有一份不能卸下的责任，小舟和小同虽已成年，却还在上学，还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

假如自己也不在了，那小舟和小同该怎么办，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就真的无父也无母了，他们又该怎么生活，能生活好吗，又能照顾好自己吗。

但杨凌也知道，自己是坚持不到，生命自然的走到尽头的。

因为她真的太想李一菲了，这思念就如同烈火灼心一般的煎熬，真的每一秒钟都是炼狱。

所以杨凌在确定了自己的心意，自己的去向之后，这两年疯了一样的，没日没夜的工作。

只是想在自己去见李一菲之前，能给小舟和小同多留下一点儿赖以生存的东西。

杨凌本来想多陪小舟和小同几年的，直到他们大学毕业，直到他们各自结婚。

看到他们能安稳安定的生活，自己再去找李一菲，可是现在，她知道，再也不会有这一天了。

小舟和小同不会谈女朋友，也不会像自己希望的那样，在大学毕业后，尽快结婚，然后各自有属于自己的小家了。

那个一直在支撑着杨凌，一天一天挨过对李一菲漫天思念的东西，拼命强忍着没有立刻去找李一菲的东西，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了。

这个对杨凌来说唯一的支撑点，就这样突然的消失了。

杨凌许是醉的太厉害了，她潜意识里竟恍惚好像找到了一个，终于可以提前去找李一菲的借口。

她似是有意识又似是无意识的想到，小舟和小同真的长大了，他们已经长大了，他们的年纪已经二十有余，自己在他们这个年纪已经结婚生子了。

他们现在能养活自己，也能照顾好自己了，也许自己，终于可以脱离，这思念成疾的折磨了。

杨凌脑子里迷乱到了极点，某件在脑袋里闪过无数次的念头又冒出来，而这一次，可能并不只是想想了。

也许是这两年想的太多，肢体开始自觉的，在大脑还没有给出确定的指令时，就自发的去完成了这个行为。

她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笔记本，摘下笔记本上的碳素笔，打开了一个空白页。

在空白页上犹犹豫豫，写写停停，几滴眼泪滴在纸张的边缘上，把一页纸写满之后，又撕了下来，对折放在了床头柜上。

又在抽屉里拿出来两张银行卡，一张是她自己的工资卡，一张是王舟和肖同每月打给杨凌的钱，被杨凌单独存了一张银行卡，一起放在对折的纸上。

抽屉里的两个掌心大的白色小瓶子也被杨凌拿了出来，杨凌把两个小瓶子的盖子都拧开了，里面是满满的，这是她攒了很久的。

杨凌醉的厉害，脑子里很混沌，两年多的时间里，被极端的思念逼疯的精神状态，可能也不是那么正常了。

是非对错她已经有些分不清，自然也理不清自己此刻该不该这样做，手上却没有停下动作。

155 海市蜃楼

地板上的两个白色小瓶子已经空了，所有的酒瓶也都变成了空酒瓶。

杨凌整个人都晕乎的厉害，房间里的顶灯开着，顶灯周围的小装饰灯也开着。

杨凌还是觉得房间里的光线不够亮，不够刺眼，刺不透这薄薄的相纸，不然，怎么照片里的场景还不显现？杨凌抬手又把床头灯打开了。

地板上铺满的照片显的很单薄，杨凌的手从每一张照片上一一抚过。

泪水顺着下颚一颗一颗的滴落，那照片上的每一个画面，每一个场景，她都清楚的记得。

人都说时间久了，记忆就会变得模糊，可是杨凌却每一天每一天，和李一菲相处二十余年的点点滴滴，都在愈发的清晰。

甚至连当时都不曾注意到的细枝末节，李一菲当时当刻的每一个细微表情，细微动作，细微手势，都在这一分一秒，无限绵长，过去的时间里，愈发的清楚而深刻。

随着杨凌的手缓慢的抚过每一张照片，每一个场景在杨凌的脑子里一一闪过之后，当只剩回忆的时候，回忆这种东西，总是无法让人达到餍足。

只有这些怎么够，她不满足的又从床边跪趴着挪到衣柜前，打开衣柜门，从衣柜下面把一个透明的储物箱抱了出来。

里面依然是满满的一整箱的同等尺寸的照片，满到勉强才能被盖子的封口卡住。

盖子打开，随意放在地上，杨凌又一张一张的把里面的照片拿出来，举到眼前，盯着看片刻，又放在腿边的地板上。

然后又一摞一摞的把照片从储物箱里拿出来，直到储物箱里一张照片都没有了，储物箱被推到了一边。

杨凌一把一把的把照片拿在手里，挽在自己的臂弯里，又抱在胸口，她感觉这样跪坐着已经有些吃力了，身体的力量似乎在缓慢的褪去。

她又磨蹭的退回到床边，后背倚靠着身后的床，杨凌手臂摊开，怀里的照片应声散落下去。

每次细数这些照片的时候，眼泪是如此的不值钱，她又随手拿起一张，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的，拿在眼前看。

许是泪水模糊了照片的边角，许是房间里的光线已足够刺眼，许是记忆给照片添加了魔力。

看着看着，照片里的场景，在杨凌眼前，便一次又一次的，幻化成了海市蜃楼般的画面。

这个时候，泪水又是如此的无声无尽，杨凌的视线从照片上移开，痴迷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像自己的眼泪一样无声，又虚幻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