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子(6)

“你是……姑娘？！”缘仙惊讶道，她像是变了个人，与几日前见到的沉忍情态大不相同。

“是的。”她笑道，“多亏见到师父，我才高兴得忘了糟心事。”

年长女子面不露情，问缘仙：“记得我么？”

缘仙看向女子，心脏急跳，回：“自然，何怜。”

何怜对缘仙笑笑说：“我也记得你，冷雪。”

“进去坐坐罢。”何怜抛出一朵莲花，缘仙接住。

“你还是如此，爱朝人丢花。”

“只对你丢。”

何怜说完没再看她，缘仙见状只是掩嘴轻笑几声，微勾的唇角止不住她快要漫出的喜悦。

同她师徒二人入海，穿过结界，来到另一个空间。一块块田连成一片，有的种花，有的种庄稼、果蔬等。木屋顶盖有干茅草，外型简朴，入内清凉。室内摆设较少，腾出的空间也大。是以房屋虽小，内里敞阔。

木屋统共三个，两个住，一个厨用。

“你打算如何，要住这儿吗？”何怜问道。

“我的另一目的是保你徒弟无恙，看她在你这儿，我便宽心。”缘仙如此说。

何怜闻言低头道：“如此你又要去哪儿？”

“人界修仙门。”

“是为了一本功法？”

“不错。”

“好罢，下次来可以留宿几日。”

缘仙觉何怜有不舍之意，立即上前拥住她，拍抚她的脊背，轻声道：“分别年月，难熬孤冷。只因不见卿面。”

何怜忍泪，低声应和：“亦思念君。”

她们的往事，清淡不烈，香醇的酒于她们而言更像一种契约。

番外一（识月知其远）

酒水悠悠转荡，晃得狠了便溅点珠出来。不去动它，且看它安静退潮时。一摸，干的。

冷雪新奇般的揉搓手指。人界的酒水倒不同，若是在仙界，杯里的水时刻湿润着，不会如此番速速干去。

师姐说的果真没错。冷雪心里想。

“主店的，给我再上两壶一样的来！”她手指酒碗，语气兴奋。

付过钱，冷雪手拎两壶醇酒，朝前处一小亭走去。坐亭可赏莲，举手可呷酿。她轻叹一声，这日子可真舒服。美景美人，又有酒相陪，美矣。

不错，荷叶掩蔽下有一舟小船，船上女子正脸盖丝帕兀自暇尔。说她是个美人，是因面未见，已见姿身妙曼，又恰隐荷底，更添几分韵味。

冷雪暗暗欣赏。如此仿若仙中人。

女子小憩完毕，捻起帕巾角，再整个儿拉下，手中仍捏着丝帕，过头顶一甩。巾角蘸水，漾漪泛泛，不尽愈远化开。

她略微转头，一眼便见亭中女子在看她。心中有些好笑。

“姑娘仙姿，面也如这芙蕖。”冷雪对她说。

女子已将船划至亭边，听她夸赞，脸色更红，越发明媚。

“姑娘你也，美得似天仙。”女子抬头凝视她，颇为认真。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直谈得天近昏黄才止了话头。

“我看，何怜姑娘还是随我回客栈歇一夜，好一同畅饮深谈。如何？”冷雪向她展示手中仅剩的一壶酒，道。

何怜低头看见她旁边空了的酒壶，直想笑。听她这么说，应承下来，但忍不住逗趣道：“方才瞧我瞧那么久，喝了一壶，还不曾醉罢？”

冷雪吃笑道：“姑娘叫我丢了魂，一时没注意才饮这许多。今夜我不碰了，都给姑娘吃。”

“倒也不必……酒，还是一起品尝来得有趣。”何怜说。

当夜，她们并肩跪于坐席，望月而饮。

“初次见你，如同而今望月，遥遥冷淡却带暖意。不知真实的你如何思量。”

酒味香浓，愈喝愈醉。

“我啊，倒也不是天生如此。”冷雪回她前句。

决

送走缘仙，她与师父入室，为师父晾温水。

她小心翼翼开口：“师父，待我伤好，能否独去人界？”

何怜面无变化，一手端杯呷水，一手隐于敞袖。

她沉默等候。

“好罢，我与你同去。”

“师父！？”

“我不放心你。万一再受伤，我这身老骨也吃不消。”何怜打趣道。

她呵呵笑会儿，转身去厨屋拿点心过来。

一一摆开，嗅着口馋。

何怜与她高高兴兴吃完一顿。

自青鸾山至人界，铿尔每夜抚琴问琴灵她在何处。琴灵沉寂，想来她许是到了个连它也感知不到的地方。

希望她无事。

铿尔将琴裹好，思考《九转莲花步》一事。他有个猜想，召灵门的门主并非为邪功所害，功法是真，门主遭遇却是他人为之。若要确认，还需了解人界几个修仙门派之间的关系。

人界想要成仙的人，一般视修仙门为上上选，其余几个例如召灵门是次要。无他，修仙门出过一位升仙者。据说，此升仙者原先在门派并不起眼，像是突然冒出来的，叫人困惑不已。

是了，他此去目的地便是修仙门。

音容笑貌皆化去，如身边常人一般普通无异。

她对着师父傻笑。今日师父一身侠装，俊逸不同往日，如那临江仙客翩翩欲飞。

师父的气度是化形术遮不住的。

“我先带你去放松一周。日后或许艰苦，莫委屈自己。”何怜对她的目光接受坦然，背手领前。

“师父，我有个疑问。”她停一下，道，“您以前不曾提过缘仙子。”

“她这人，其实与谁都不亲近。”

“那为何……我看她对师父的情谊还是深的。”

“也许吧，我也不懂她。这世上，没有谁懂谁。实际上，一点不同便是一墙壁。久了，觉得正常，不再痛心疾首寻不到知音。或许，抛开理不理解之类的，想与谁在一起随本心即可。哪怕最终要散，也不留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