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月色(6)
难为他还记得了,阮清禾不自觉地弯起了嘴角。
叶淑芬瞧着阮清禾是越看越喜欢,小姑娘坐得端正,回话也得体到位。偶尔几个哈欠和不耐烦也都能掩饰得挺好。
阮清禾稍稍动了动肩膀,维护她这个温婉贤良的形象挺累的。
她认真听着叶淑芬讲傅屿白的年少糗事,傅莹晨间隙里搭几句话,气氛倒也算融洽。
傅屿白面上薄红,终于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清禾手上刚到了一批建盏,二叔最近不是有兴趣吗?”
“真的吗?没想到嫂子底蕴这么深,哥你可配不上人家了啊。”
阮清禾深深地看了傅屿白一眼,带她上了楼,打开花梨木的箱子亮出了货。
“盏色贵青黑,玉毫条达者为上。嫂子你这批货无论是从底釉色泽还是斑纹都堪称上等品啊。”傅莹晨仔细端详了一番,发出了感慨。
“是的,这一批货丝毫不逊色大家,日常光下可见曜变斑,绝对卖得上价格。”谈到自己职业领域,阮清禾也开了话头。
她小心拿起其中一只四色撇口盏,“这只建盏釉料胎土十分讲究,现代所烧的兔毫和有滴,纯度与用料虽比不上从前,但仿烧环节都严格考究来的。”
傅莹晨静静地听了一会,忽然笑了“嫂子,这批货都出给我吧。与父亲的麒麟送子盖罐和一对缠枝花粉盆放着倒是挺配的。”
阮清禾头一次感慨有钱真好,六位数的东西眼睛都不用眨一下。
老太太急着去搓麻将,风风火火地就上了车。临走前,傅莹晨走到了傅屿白身边,双手环抱靠墙站着,“哥,这回可算你欠我个人情了。”
傅屿白嗯了一声,“以后家宴催婚帮你挡一挡。”
叶淑芬将手中的镯子推到了她的手腕处,阳光下碧绿色被衬得如一汪绿波。
“奶奶,我……“这么贵重的礼物,阮清禾不敢收。她睁大了眼睛,惶恐地望了一眼傅屿白。
开玩笑,小半座私人馆藏就戴在了手上,她能不害怕吗?
恰好傅屿白接了个电话走开了,意思也很明显了。
“屿白,最近香港那又出了一批货,哥们给你收了不少。怎么说,放博物馆里?”
“博物馆最近在办转让手续了,你先玩会。”
“什么意思,哥们给你求了快一年,你都不肯。是出手给谁了?”樊磊在电话那头暴跳如雷。
傅屿白没应这话,视线转向乖巧陪聊的阮清禾。
夕阳下沉,院子里的芍药如同粉雾蔓延到墙外,暗香浮动。
“你是特意喊她来的吗?”阮清禾得了益不敢不卖乖,犹豫了半天开了口。
“反正谢谢你,我会好好工作的。”阮清禾不等他回答,停下了脚步蕾丝白的裙摆被灌木丛拉开了一条口子。
“你带身份证了吗?”傅屿白开了口。
“啊?”
“我朋友移民了,博物馆没人打理。近日在找接手的人,先给我通了消息。”傅屿白话音还没散开,阮清禾就开了口。
“可以吗?”
小白兔上钩了,傅屿白背过身去,笑意早已从眼尾蔓延开来。
“阮清禾,生意不是这么做的。”傅屿白勾了勾嘴角,黑的纯粹的眸子就这么盯着她。
“你说。”阮清禾声音有些发颤,俏丽的五官多了分喜色。
“和我去一趟民政局。”
玫瑰
“傅先生,卖艺不卖身。”阮清禾皙白的面孔,眸子里嘲讽的意味愈发明显。
傅屿白轻笑了一声,“阮清禾,我选你自然是因为你知趣懂分寸。”
“傅家名下有不少灰色资产,摆不上台面,而你的家世足够清白。”
话里隐晦意味点到为止,阮清禾却听明白了。
“傅先生需要一个法人对吗?”
天色渐暗,湖面升腾起了阵阵雾气,鸟鸣声止。
“你是这样想我的?”
*
阮清禾不清楚自己哪句惹到了他,接下来的半个月别墅里见不到人影,她就像被安置的笼中鸟。
她犹豫纠结了几日,终于按下了发送键。对方回复地很快,是一串地址,仿佛意料之中。
出岛湖别墅时,车已经停在了门口。
观复博物馆地处寸土寸金的三环内,足够彰显馆主的地位。
博物馆门前栽着几棵苍天梧桐,树影幢幢,郁绿苍苍。院子里的假山层层迭迭,错落有致。
“小姐,这边请。”接待的人恭敬地迎了上来,腰间挂着沉甸甸的一串金钥匙。
博物馆气派宏伟,通铺戛纳白柔光诺贝尔瓷砖,采用专用导轨射灯,柔和如蒙纱。
进了门,里面别有一番天地。一共三层,大厅占地约六百亩。一层是瓷玉器,青铜,雕塑,地下一层是书画和拓本,地下二层不对外开放,珍宝价值不可估量。
“这是刚成交的成化斗彩鸡缸杯吗?”阮清禾停驻了脚步,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这一间排不上号的私人博物馆居然有这么一件旷世孤品,意外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傅家是云城里显赫的家族,血脉延伸了好几代。她也是在很久之后才探到一点底。
自然他的朋友也不会是非凡之辈。
三楼的贵宾室明净堂皇,大片明净的落地窗映射了这座城市的兴旺腐败。
“小姐,老板马上就到。”热茶汤浇在紫砂壶貔貅上,茶宠活灵活现,嘴角带笑。
茶水滚烫,普洱的香气四溢连绵,配上青花瓷盏,古风古韵。
阮清禾用茶盖拂过残叶,小抿了一口,家中那被梅雨浸泡的山茶属实不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