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几万里(10)
贺应渠坐起身,拉住银霜的手。
“会无事的,一定会无事的。”
银霜拍了拍贺应渠的手,二人双目对视,看到了彼此眼中闪着希冀的光。
“女郎,睡吧,明早还要赶路。”
“那你一定要叫醒我,换我来守夜。”
“好。”
*
翌日,二人又行了一天的路,于日暮时分抵达凉州。
回到凉州了!
二人相视而笑,她们还需再走两日才可到达凉州府。
是夜,二人未找到栖身之地,只好将就在一座荒废的草屋中。
银霜生起火,拿出仅剩的干粮,分给贺应渠。
贺应渠接过,蒸饼放了两日,早已硬得同石头一般。一日未吃多少东西,贺应渠嘴里发苦。贺应渠没有胃口,但架不住腹中羞涩,只好楞楞地嚼着。
“女郎,喝些水。”
贺应渠抿了一口水,她知道,眼下粮食不多,水也只剩下这一点了。
“已经到凉州了。”贺应渠不知是在宽慰银霜还是宽慰自己。
“咳,咳。”
银霜轻轻拍着贺应渠的背,望着贺应渠发白的嘴唇,嘴唇翕动,未言一语,将手放到贺应渠的额上。
贺应渠摇了摇头,一路风尘,她只是有些累。
万籁俱寂,二人闭目养神之际,一阵异响自贺应渠的腹部传来。
贺应渠脸色微红。
银霜轻叹一声,“我去给女郎找些吃的。”
二人将一顿的吃食分成三顿来吃,常常刚吃完便饿了。
贺应渠拉住银霜,“我和你一起去。”
银霜按住贺应渠的肩膀,“女郎眼睛受了伤,且一路兼程,还是歇息吧。我本来就是女郎的护卫,自该照顾女郎的。”
贺应渠眼神微动,银霜此话便是想让她放下心,遂点点头,不再扭捏,眼下她会拖累银霜的。
“那你不要走远。”
“好,女郎放心,我片刻便回。”
贺应渠点点头,心下却不安了起来。
得知
贺应渠坐在杂草上闭目眼神,身侧放着她的剑。
银霜已离开近半个时辰,贺应渠有些坐不住了。
门外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还不止一人。贺应渠睁开眼,抓起手中的剑,静待其变。
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贺应渠捏紧手中的剑时,门外传来银霜的声音。
“女郎,我寻到了营中的将士!”银霜推开门,飞奔到贺应渠面前。
贺应渠听到银霜轻快的语气,松了手,惊喜道,“你寻到了何人?”
银霜错开身,贺应渠看到银霜身后跟着一个少年人,少年人一身玄衣,看起来与自己年岁相当。
少年行了一礼,“女郎。”
夜色已深,银霜不知从何处取了火折子,点燃了烛火。
贺应渠借着烛火打量着少年。
她未在营中见过此人。
那少年见贺应渠打量自己,忙拱手道:“回女郎,我乃厉将军帐下一名小将,奉厉将军之命守在此地探查消息,不想竟在此地遇到了银霜与女郎。”厉将军是银霜的兄长。
少年从怀中掏出一块认字牌递给贺应渠,贺应渠接过,木牌上刻着一个大大的 “贺”字。贺应渠看似不经意地翻过这块木牌,实则用食指摩挲木牌边角处,果然,有两个凹进去的边角。
贺应渠心下一松,将木牌还给少年,向他回了一礼,少年欠身,再回一礼。
“阿父在何处?京中为何传出阿父战败的消息?”贺应渠再难按耐住心中的疑虑,一脸急色地问道。
少年顿了顿,“贺将军在落霞谷。”
贺应渠神色一紧。
落霞山在凉州北六十里外,环抱凉州最北的落霞县。天门山共有三十二座山峰,峰峦重迭,绵延不断,落霞山便是天门山最高的支脉。峥嵘高峻的山势一直到天门关,在落霞山处横断为二,两崖相对如门,而那山谷,便唤做落霞谷。天门关倚山而建,关口两侧山势险峻巍峨,绵亘六十余里,是凉州最天然的屏障。
凉州易守不易攻,往日之战,凉州不损兵折将便可借助地势让羌人自退,此战阿父竟出了关。
贺应渠眉头紧锁,问道:“为何开战之事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到上京?”若不是贺家被围,她尚不知凉州有此一役。
少年人表情愤愤,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贺应渠。
原来刺史大人的女郎不见了。
刺史大人向来疼爱家中幺女,为了找回爱女,将凉州府翻了个底朝天,闹得凉州府人心惶惶。有人说,女郎失踪前夕,曾见两批可疑的人马出了关,而出了那关,便到了羌人的地界。刺史大人咬定女郎是被羌人掳走的,便命贺将军出兵攻打羌人,夺回女郎。贺将军大骂荒唐,此事是否为谣传尚不可知,大洛又怎能因一女子贸然出兵?
刺史大人与贺将军大闹一场,见贺将军不肯出兵,便自己集结一队人马进攻羌,战败后,刺史大人便降了羌人,羌人得了刺史大人如有神助,攻势渐猛。刚开始贺将军还能应对,到后来,羌人好像知道贺家军的部署,贺将军打得甚是吃力,渐渐不敌羌人,最终在落霞谷遭羌人夹攻,三万贺家军命丧于此,贺将军也身受重伤。
贺应渠瞬间红了眼眶,一股酸涩之感从心头涌起,贺应渠虽未上过战场,却见过战后的边关,将士们的尸身堆积成山,鲜血染红了脚下的黄土地,也染红了天边的晚霞。堆在一处的亡将,血肉模糊,有的甚至连尸身都未得全。
“阿父这一仗,想必甚是艰辛。”贺应渠哽咽道,少年人默默点头,一阵静默。贺应渠转过头,眨了眨眼,再回头时神色已恢复如常,“为何上京却传来阿父叛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