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几万里(63)
“阿渠,你觉得章巡如何?”
贺应渠皱起眉,警惕地望着阿父,“阿父问他做甚,我们二人不甚相熟的。”她与章赫的交情,还比不上石勒和岳至。
“那你觉得你表哥如何?”
贺应渠更是摸不清头脑,不知阿父又提她表哥做甚?她好像有好些个表哥。
“阿父问这些做甚?”若是方才提到章巡,贺应渠不由想起昨日银霜的话,但是阿父又提到了她表哥,这下她又不清楚阿父到底在问什么了。
阿父话说得久了,咳了两声,“你可有中意之人?”
“啊?”贺应渠愣住,下一秒便红了脸,阿父竟然就这般问了出来。
阿父望着贺应渠搅着手中的绢子,心中已有计较。他本来中意章巡,但听闻她在营中与一不相干之人甚是交好,待得查清这人身份之后才放下心来,方家大族,倒也相配,他还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嫁给自己心仪之人。
“莫不是二皇子?”
贺应渠猛地抬眼,阿父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二皇子你莫要想了,就算他们不娶李家女我也不会将你嫁入皇家。”
贺应渠不由问道:“阿父连你也知道二皇子会娶李家女吗?”
阿父却未理他,她在京中的一切他都知道,他竟想不到她会被方六娘玩弄于股掌之中,如此蠢笨,怎配当他贺家的女郎。
“咳咳,木已成舟,你莫要再想了。”
贺应渠却楞楞地望着阿父,“阿父这是何意?为何要说我不能嫁给二皇子?”二皇子,贺应渠不由想起这个遥远的人,她已经许久未见过他了,她一路辛苦辗转,上京的日子恍若隔世。
阿父却面无表情地望着贺应渠,贺应渠这才看到了阿父昔日的影子。原来阿父的眼神依旧锐利,只是掩盖在病痛之下。
贺应渠不由想起幼时,每当她哭着去找阿父的时候,阿父便是这般严厉的神情。
门外传来脚步声,秦先生带着仆人入了内。
“女郎,将军要用药了,女郎午后再来。”
众人鱼贯入内,将贺应渠挤出屋子。
贺将军用过膳,喝完最后一口药,对着秦先生吩咐道:“去将笔墨拿来。”
秦先生接过药碗,“将军不易劳累,还是我为将军代笔吧。”
贺将军摇摇头,“还是我来吧。”
秦先生知道拗不过他,命人将笔墨拿来,在榻前摆好方案,又在将军身后又多加了一张毡子。
“咳咳。”片刻后,将军将信递给秦先生,秦先生低头,信上写着“方兄台启。”
信是写给方家的。
“我能为阿渠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看着手中的信,秦先生已经知晓,将军要再与方家结亲。“女郎会明白的”
“愿她二人能相携白首,莫要步……后尘。”
莫步谁人的后尘,将军虽未说,秦先生心下却了然。
秦先生将身后的毡子撤下,将军躺回床上,睡了过去。
贺应渠一路闷闷不乐,心中似是被堵了一块石头,猛然转过身,她要去找秦先生问个明白。
秦先生回到药房时看到贺应渠已经将布条蒙上,似是猜到她定会来找他,开门见山道:“女郎找我为何事?”
“我阿父……他怎会病得如此厉害?”
秦先生坐到案前,为贺应渠倒了一杯茶,“将军身子骨虽强硬,但征战在外,刀剑无眼,总是旧伤未愈便又多了新伤,且将军年岁渐长,到底比不得从前了。
去岁与凉州一战,将军与众人在雪中被困了三日,待得他们找到将军之时,将军早已没了知觉,此后便落下了病根,将军的身子每况愈下,今岁羌人再犯,贺应军仍撑着身子与他们搏斗,怎料营中有人背叛贺家,险些害死将军,将军将计就计,肃清贺家军,好为女郎开路。”
秦先生郑重地望着贺应渠,贺应渠蒙着眼,他不知贺应渠的神色。
“贺家军自然要留给贺家人,只是郎君年岁小,您又是女郎,众人面上虽未说,但贺将军知道,有些人心中并不服气。所以将军便将计就计,一石二鸟,幸而女郎通过了考验,想来可以堵住悠悠众口。”
贺应渠抿着嘴,静静地坐在一旁,未言一语。
“本来这些话该将军对女郎说,可女郎也见了,将军眼下的境况,怕是……”
贺应渠终于张了嘴,“秦先生,阿父他……”贺应渠未能将后边的话问出口。
秦先生知道贺应渠要说什么,对她摇了摇头。
阿父不久于人世……
从药房出来后,贺应渠的脑子乱作一团浆糊,心口也似被石头堵住,贺应渠将手放到胸口上,闭了眼睛。这几日,不,打她入了凉州之后,她就从未安宁过……
一个身影突然从眼前跑出,随她一同在山间穿梭,在校场,在球场,愈来愈清晰。
她并不是孤单一人。
“银霜!”
银霜听见贺应渠叫自己,以为她有要事吩咐,忙道:“女郎有何吩咐?”
“昨日受伤的郎君,他可好了?”
银霜似是想起什么,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女郎,那位郎君已经走了,这是他留给你的。”
当年
贺应渠听到此话不由睁大了眸子,“他走了?”
银霜点点头。
贺应渠忙将信打开。
阿渠亲启。
昨日承蒙阿渠关照,唐不胜感激。本应当面致谢,然家中有事急唤,望君海涵,知君已寻得乃父,心中与君同喜,他日若再见君,定与君把酒言欢。
寒热无常,希自珍卫,顺颂,春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