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可能是私人种的。

“好喝吗？”

“好喝。”

“好喝就行。”林秋深没解释花的来处。

水槽里泡着新鲜果子，个头偏小，不像种植园产物。林秋深把它们捞起来打成几碗果糊，拿糖盐水稀释成汁。

“206教院的药剂师给李时珍当过徒弟，水平相当。抑制剂需要等一段时间，消化调和剂正在临床实验，后天验收。”

“可以先开几片止吐剂吗？”

林秋深拿出一小瓶药片：“这是止痛药，有止吐的作用，还有轻微副作用。”

李暮里倒出一颗药片吞下，痛快把食物送进嘴里，副作用总比吐胆汁好。几天颠簸和虚脱后的第一顿饱饭，吃饱就能躺平的快乐日子又回来了。

“登陆城是白泽的动作。”李暮里据实相告。

“你提前知道。什么时候，在边境？”

“我的问题。当时有只怪鸟来找过我。”李暮里从背篓里拿出一支怪鸟身上的羽毛，“从别的鸟身上拔下来装到怪鸟身上的羽毛，你看是海鸟吗？”

“海鸥的羽毛。”

“白泽最近在地面有活动迹象吗？”

“到处抢劫。”

“抢什么？”

“人、水果、动物，那些机械白鸽战斗力比无人机迅猛，巡逻机和它们正面刚过几次，被引到登陆城周围的引力场中撕碎。”

白泽意识从梦弧系统中苏醒，在现实当中没有实体。如今他切断与梦弧系统的链路，现在以什么形态存在呢？

难不成是登陆城本身？

“你试过沟通吗？”

“试过黑进登陆城控制系统，在「互动科技」产品里打了一个照面，他把网线拔了。”当着林秋深的面拔的。

李暮里没打算笑，但真的没忍住。白泽当时一定很讨厌没有边界感的程序员。

白泽毫无沟通意愿，到处抢劫，手段强硬。

“杨玉环带着小桃花登城了。”

“没拦住。”

李暮里背后的玻璃变暗，播放当时的海面录像：

漂浮在登陆城最外围的银色铁片在杨玉环面前铺开道路，像电梯一样升到登陆城顶层，把人送到之后回到原来位置继续运行。

“白泽拒绝和教院沟通，但接受了杨玉环。”

不难理解，杨玉环是神降派，他狂热地想诸神降临废土，带领人类寻求旧世界秩序下的幸福。

林秋深把人喂饱后塞进浴室，在淋浴底下帮李暮里清洗长长的金发：“帮你修剪？”

“剪到脖颈，留一点挡脸。现在的脸不太好看。”双颊轻微凹陷，骨头和肌肉的线条在皮下更明显。

“有素质。长得丑不出门吓人。”

李暮里深吸一口气，习惯了。

睡衣是成套的白色短裤和T恤，胸前两只简笔画狗子印花，像是手工制品。林秋深准备得周全，两人情侣装。

“好舒服，末世前的款式。”

L区人通常穿工装，S区人穿着精致繁复，F区人风格混杂，充斥着民族特色和金属配饰，改造人身上刷的油漆比布料多。简单日常的款式在废土上不多见。

李暮里剪完头发在林秋深屋里探索，除了书房，所有地方一眼看尽。

书柜里，《标本制作流程》、《十字花科蔬菜大全》、《执行者条例》、《炖菜大全》、《炒菜大全》、《常见食物中毒症状及应急处理方法》、《服装简化史》、《符文大全》、《极端气候中的植物》……书架里大部分是菜谱。

李暮里翻开《极端气候中的植物》，有一页从书中脱线掉落，内容介绍的是一种名叫“含生草”的沙漠植物。

“下雨了。”

林秋深突然出现，李暮里忙把那页纸夹回去将书塞回原处：“随便看看。”

雨打窗户，愈下愈急，闪电如同天幕上的爬虫。海堤外浪潮翻涌，近处树影婆娑起舞。

李暮里没来由烦躁。依旧给小桃花发消息，期待得到回应。但登陆城屏蔽高维网，把人隔绝在另外的世界。

窗外掠过飞影，李暮里立刻切换复眼，飞影再一次闪过，复眼精准捕捉到那只机械怪鸟。

它撞向玻璃，李暮里大喊林秋深没得到回应。

怪鸟在引导李暮里看向海面某个方向，“要去那里吗？”

林秋深还没出现，李暮里匆匆跑下楼钻出树洞，怪鸟落在他肩膀鸣叫。

“你想告诉我什么？”

怪鸟长鸣一声起飞，引导李暮里往林子里走。

雨水打在身上，身体里有一股灼热感，和密林人蜕时的感觉类似，越长时间接触雨水灼热感变成灼痛感。

“你要带我去哪？”李暮里穿过风中摇摆的吊桥，体内的灼痛传遍四肢百骸。怪鸟在前方鸣叫，李暮里忽然跪倒，跌停在木桥上一动不动。

怪鸟嘴里露出一个投影仪，小桃花的影像站在吊桥对面。

“小桃花……”李暮里十指扣进木板缝隙，一寸一寸向前爬。小桃花蹲下看着他，明棠半跪下好奇地盯着他，两重身影交迭。

“小暮哥哥，快过来！”

「李暮里，不会不行了吧，快起来！」

“小饼干，走慢点，”急雨像硫酸灼烧全身，李暮里在痛觉里翻身，在雨里啜泣，混淆了身体的痛和胸口处的不甘，“别走！别走！”

前面的路不好走，不要走……喉咙里的血涌出唇角，雷闪之下，生机尽灭。

惊蛰，蜇于冬藏，惊于春响。阳和启蛰，是春天最激烈的表达。惊蛰之日，人死虫生。

怪鸟闭上嘴飞到李暮里身边，利爪悬于喉结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