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永远无法预料一个十岁小孩能闯出什么祸，尤其你放任她自由活动的时候感觉世界安静。

“白泽，你放任她没有限度吗？”无头菩萨敲开巽室门，陈枝随意坐到工作台上。

机械菩萨的头没了，邪菩萨成无头菩萨。陈枝被小桃花的机械相柳咬了一口。

“我要是她也恨你，”白泽将鸡尾锯从机械心脏中拔出，蓝色能源液染上白衣服。原本应该感到痛的，锥心刺骨的痛，可是什么感觉都没有。

“能修吗？这是我第一个身体，要用来约会。”

白泽看她一眼，无相菩萨身，男女不分，头脸也无，约会对象见到她的第一个想法应该是修好她：“没材料，你直接去见他不是更好吗？废土富豪又是机械商，比我专业。”

“你们人类不是说第一印象很重要吗？”

“注意用词，是他们人类觉得。我只觉得你再不走，被吃的就不只是头了。”

陈枝从他的工具台上抽走一把梅花扳手：“拿走当见面礼，下次还你新的。”

白泽一边拔改锥一边想了一下：

一个高大的无头菩萨拿着一把梅花扳手行走在人间，刚落地就被抓进5号监狱……

花前月下，某废土美貌富豪坐在轮椅上赏月思人，一个高大无头菩萨拿着一把梅花扳手走到他面前遮住了月亮……

一个高大的无头菩萨被固定在工作台上，拆成一块一块又一块……第一印象确实重要。

白泽终于拔完了“刺”，浑身疮洞流出汩汩的蓝色液体。

失血过多应该会觉得身体越来越凉，可是没有。

精巧的仿人类机械，能源液像血液一样在身体里内循环，流经人的泵房心脏。能源液走了一圈又一圈，身体不会再温暖如初。

会痛的是意识，不是身体。

会痛的是白泽，不是机械白泽。

白泽掀开左眼上的逆十字图案眼罩，义眼从眼眶中飞出，义眼中的蓝玫瑰花苞一层层绽放。

“你要回到梦弧系统中吗？死神镰时刻在等着你。”

“我想回去”，可是再也回不去了。

“你说的不是梦弧系统”，狌狌飞到他面前，“你需要治疗吗？”

“不需要。”

“你的能源液会流尽的。”狌狌扫描他全身，能源液存量只剩10%，马上就会关机。

“我没感觉。”

“你又生病了，来吧，我可以帮你精神抚慰……”，白泽伸手将它捉住，“不要再让我看过去。”

“我沉睡的时候看住招摇山，”机械白泽的兽头沉沉垂下去，能源液从他身上不停冒出，“滴答滴答”流了一地。

机械白泽关机，狌狌飞出巽室化作白色卷毛少年伸伸懒腰，飞进管风琴风管里藏起来。

……

凝眸处天工妙笔，幽怀触动难安。

“我想过见你，没想过这么见你”。

88照着她的模样改造无头菩萨，陈枝的投影斜坐在工作台边，就在他旁边。

触手可及的距离却触不可及，爱人的躯体由他亲手铸造。

陈枝“抚摸”他耳垂上的坠子，慢慢摸到他脸颊，「想象中你戴上就很美，你比想象更美。」

88的脸红了，手颤了，抬起手却贴不到她的皮肤：“你也很美。”

陈枝相信，他的设计更精巧，每个零件都是他亲手锻造，用上他珍藏的材料。机械骨架覆盖上柔软的仿生胶皮，她就那么在他手下生出血肉。

陈枝在他手底下钻进机械身躯，一个起身的动作吓得他抬高了手。

陈枝闭着眼睛在他的工作室里参观，这个空间像工厂改成的，灰突突的摆满了置物架，置物架上各种矿物还有专门盛放眼泪的柜子。

“小心！”88还没有给她装眼睛。

“我看得见。”

身体只是工具，意识看得见。

“你想要什么发色？”88穿着机械外骨骼陪她在置物架中穿行。

“黑色就好。”

“眼睛呢？”

陈枝在他矿石摆放架上挑选，看中一块锢方解石。

88小心翼翼将桃粉色的圆宝石义眼嵌进她的眼睛。陈枝的眼睛眨了眨，88忘记了呼吸——那是爱人的眼睛。

“老师，你在吗？”

88望着她，忽略除她以外的所有声音。

“你来客人了。”陈枝笑着转身看窗外，她穿着无头菩萨的身体一路过来惹了一些麻烦。

“老师，你没事吧？我们进来了！”

华容道机械锁被学生巡逻队从外部解开，门推开那一剎88抓起自己的毯子将陈枝包裹起来揽进怀里。

陈枝背对着学生，在他怀里抬头看，原来88站起来比自己高很多。

“哈，哈哈，”陈枝用脸贴上88胸膛娇俏地笑，感受她感受不到的温度，白泽念念不忘的属于人类的温度，“原来这就是温度。”

她光着脚，身上只有那条毯子，身前只有靠外骨骼站起来的88。

学生们撞见这尴尬的一幕，立刻鞠躬道歉退出门外，顺便把门带上。

“抱歉，我这里没有合适你的衣服。”

陈枝整个身子贴向他，双手在他胸前轻轻抚摸，这是温暖人类的温暖怀抱。

“下次吧。”

88僵硬地保持着拥抱，任她在怀里动作，“好。”

“可以再为我做些细节吗，所有的，人类身体会有的细节。”

“好。”

岁月无情，繁华过眼。菩萨闭眼沉吟久，抬头换了人间。

残破的神明行走人间，找到温暖的可爱之人。人用刻刀重塑神的形象，神却是人的样貌。

人想让神是什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