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素臣也笑道：“我看你也不差，否则观棠怎么肯死生相随。”

“走吧，”源尚安起身道，“我倒要看看你给我挑了什么样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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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说能挑人的好地方？”源尚安略微挑眉打量下四周陈设，顶着耳边时不时传来吆喝声问，“怎么是一处赌场？”

这人瞧起来不像是沉迷赌博无法自拔之人。

赌徒们的吆五喝六声一浪高过一浪，洗牌码牌稀里哗啦，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浓重酒味，熏得人有些恶心。

源尚安自小便爱干净，也受不了这股酒臭汗臭，情不自禁地以手背遮掩了口鼻，眉心微蹙。

源素臣一副高深莫测的神色：“这里不仅仅是赌钱吃酒的去处。”

源尚安微微偏头，眉宇透着不解。

“这里同样还会赌另一样东西，”源素臣面色玩味，“生死。”

“生死？”

源素臣暂且不顾源尚安的讶异，转而冲那侍奉的青年道：“带我们去最底下吧。”

“好嘞。”那青年得了源素臣一串铜钱立即喜笑颜开地带路。

源素臣迈开脚却发现源尚安有所犹豫：“怎么，你不想去了？”

“大魏境内天子脚下，竟然会有这样的地方，”源尚安压低声音，“如此草菅人命，岂非目无王法。”

源素臣眉眼略弯，顺着阶梯和灯火的指引步步朝下：“这可不是草菅人命。”

“因为某种意义上，能进到这里来的，都已经不算是人了。”

源尚安不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只听源素臣无波无澜道：“这些孩子大多自幼便流浪街头无依无靠，若不是侥幸被赌场收留，只怕早就是一具腐朽尸体。”

“……”

“但是这世界上一切都注定有代价，赌场自然也不可能没日没夜的当大善人，把真金白银都浪费在这些孤儿身上。所以他们十二岁之后就要成为赌场赚钱，必须得把从前的投入还回来。”

源尚安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些孩子能如何赚钱，只怕是……

源素臣慢慢走下一级阶梯：“至于赚钱的方式，差不多就是你心里猜的那样——甚至，还不止。”

“……服侍客人，或者被一掷千金的王公子弟买回去，是么？”

“我说了，不止。”

“……”

楼梯间再度沉默蔓延。

青年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笑嘻嘻地递来两副面具：“二位爷，小店也有小店的规矩，为了防止被人调查发现身份，或是交易后被什么人嫉恨，还请二位爷挡一挡吧。”

源素臣接过面具的动作很是自如，像是天生就对这样的场合有丰富经验。源尚安倒是忘了往日的忍耐和风度翩翩，那张假面几乎是被青年硬生生塞进手心的。

青年劝道：“请吧。”

白狐面具挡住了大半张脸，只留下那双流光动人的灰蓝眼瞳观察四周。

青年见两人皆走下来石阶，才又恭敬道：“方才这位爷说得对，地下馆都是小店精挑细选的好人儿。还望二位尽兴！请！”

第082章 云起时（一）

源素臣神色自若, 与平常没有太多差别，似乎早就对这样的场景习以为常司空见惯了。

这股冷酷感与源尚安平日里所熟悉的他大相径庭，故而后者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话。

“……你是怎么知道这种地方的？”源尚安沉寂良久, 终于还是按耐不住低声发问了。

源素臣却是默不作答。

“回答我。”源尚安伸手抓紧了他的衣袖。

源素臣语气稀松平常，仿佛在谈论什么不起眼的小事：“知道这种地方的人多了去了, 我又不是第一个。”

“……”

源尚安隐隐有一种预感，他正在接触的, 是这个人十余年来刻意隐藏的另一面。

青年眉眼含笑, 只是语气略有遗憾：“二位爷是第一次来这里吧。”

源尚安闷闷地应了声, 只听那青年又眯着眼笑道：“两位爷放心, 这里的人保准都是干干净净的。若是二位爷瞧上了带回去, 那就是他们的福气。只是两位来的时机不凑巧, 今日已经是地下馆最后两场比试了。若是来早些，能瞧到更精彩的。”

他说话的同时，台上有两名大汉正泼着水清洗地上的血污。腥臭味蔓延开来，刺鼻的气息令源尚安再度眉头蹙起。

那侍奉的青年很是懂事，立马招呼婢女上前点燃了香炉驱散腥味，又冲源尚安致歉道：“这位爷抱歉，刚刚厮杀了一场，气味有些难闻, 惊扰您了。来，我就带二位爷上座。”

“厮杀？”

青年啊了声：“哎呀，忘了和这位爷说清楚了。小店这里是有比试的，也不是什么特别的, 就是按照各位爷的要求和喜好, 带人上来同猎犬决斗。”

源尚安望着流入沟渠的污水和血液，不知为何胃里一阵翻涌, 该是源于对这等草菅人命的举措憎恶至极。

源素臣抱起两臂，仿佛在对这血腥厮杀作壁上观，自始至终都是个局外的看客，点评道：“有时候良心尚存，的确会让人很痛苦。”

源尚安闭上了眼睛，似乎这样便能从苦痛之中逃离：“你分明不是那种冷血无情的人，为何偏偏要说这样的话。”

源素臣叹道：“万一是你看错了呢。”

两碗冰糖梨汤被青年送至眼前：“二位爷先请尝尝，咱们这儿的梨汤可是一绝。”

源素臣只淡淡瞥了一眼，源尚安也没有动筷的意思。那青年略略看了看，旋即冲台上拍了拍手：“是小的忘了，没有佐料，如何能让二位爷下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