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将阑(150)

“不过也正是因为所处地域条件比不过中原，想要他们真正放下南下侵略的野心，恐怕没那么容易，据我所知，柔然军中大部分人是不支持和谈的。此次使团南下，他们难说不会从中作梗。”

话到最后，源司繁道：“无论怎么样，你一切都多加小心。”

“我明白。”

“去吧, ”源司繁道，“做你想做的事，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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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从柔然来一趟洛阳路途遥远，朝廷也只是暂时收到了几封国书, 得知了柔然使团要前往和谈的消息。

因此源尚安并没有之前设想的那样忙碌, 反而有空在病梅馆里歇息几日。

“倒真是不习惯如今这清闲日子，总觉得我像是被罢了官。”

“有道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你这日子恐怕别人想求都求不来。你倒好，反而身在福中不知福。”源素臣调侃道。

源尚安半靠在床上，听着窗外风吹梅声，不知为何有些怅惘：“有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总觉得此次和谈恐怕没有那么顺利。但是……”

但是一时半会儿他也看不出来问题所在。这也不怪他，李应蕖死后，各方势力似乎都默契地暂时收起来了尖牙利爪，维持着表面和气。在外人看来，这的确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但是呢，你还是忍不住去想那么多，”源素臣伸手摸他额头，“别想这么多，难得有这机会就好好调养身子。”

他边说边放下来手中药包：“喏，我今日正巧路过药店，这是给你带的药。”

源尚安奇道：“我从没和你说过这个，你怎么知道我需要吃什么药？”

源素臣道：“你忘了，我私底下里也是钻研过医书的人。你吃的什么药我闻闻味道，再看看药渣也都知道了。”

他复又玩笑道：“你若是信我，我甚至还可以给你号号脉。”

源尚安忍不住莞尔，还真把手伸了过来：“你当真会行医诊脉？别不是什么骗钱的江湖郎中吧。”

源素臣道：“怎么，廷尉府的源大人要治我的罪？我行医全凭良心，可是一分钱也不收，怎会是黑心郎中？”

源尚安哈哈笑道：“那你能瞧出来什么？”

源素臣面色严肃，一瞬还真唬住了源尚安：“……怎么，情况这么严重？”

只听源素臣板着脸色一本正经道：“你这个脉象……多少有些肾精不足，待我给你开几副补肾壮阳的药来。”

源尚安愣了愣，片晌后反应过来源素臣说的是什么，又羞又气地上手轻推了他一把：“净知道胡说八道！”

源素臣见计划得逞，瞬间放肆大笑不止，他好像许久没有从恶作剧里体会到如此快意，一时笑得两肩都颤抖不休：“我说你肾阳不足，那是因为常年郁郁不快所致，你以为是什么缘故？房事过多吗？”

源尚安见他如此不害臊，更是气上心头：“……你给我出去源素臣！”

“来来你瞧瞧，你瞧瞧，”源素臣哪里肯善罢甘休，又变本加厉地拆开药包，“这是上好的鹿茸，这可是补肾壮阳的好药……”

源尚安被他气得直笑：“滚一边去！”

源素臣笑得都险些失了声，一连咳了几下才好些：“你还是那样好逗。”

“没羞没臊，净说胡话，”话里虽是嫌弃，源尚安却被他逗得实在生不起来气，“我看你这嘴也得找个好郎中治治。”

源素臣可算是停住了声音，只是唇角仍旧落不下来：“怎么样，心里有没有好些。”

“就数你花样多。”

“你以为我只是和你玩笑？”源素臣道，“我说真的，常年悒悒不快容易损伤心脾，长此以往便五脏亏损。”

源尚安落下了眼光，源素臣所言他并非不知，只可惜对此也是无可奈何：“要想走得稳些，就得隐忍不发，喜怒不形于色。”

源素臣闻言后神色难掩愉悦，像是很认可他这个理念。

“但人若是常年如此，难免损害心神，”源素臣道，“你若是得空的时候，不妨和我一起出去走走，换换心情。你在我面前，永远无需小心翼翼。”

源尚安点头应允：“好。”

源素臣又道：“你如今升了职，许多双眼睛都盯着你，你身边得多有些靠得住的人才行。”

源尚安觉得他意有所指：“你有什么想法？”

“既然是为我所用之人，那就必须要背景干净才行，”源素臣道，“否则岂不是给自己招来祸端。”

“你已经有了人选是吗？”

“人选还谈不上，”源素臣抱起两臂，“只不过确实有个地方的人可供选择。”

那双眼睛里闪烁着神秘光彩，一时间叫源尚安难以捉摸：“什么地方？”

不知为何他下意识觉得这不会是什么能摆上台面的好地方。

源素臣像是猜到了源尚安的内心想法，又道：“想要旁人为己所用，便要下一番苦工夫。倨傲者施以打压，强势者施以武力，心思难测者则抓住把柄，至于始终不肯真心归顺者……”

他眸中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冷意：“那么与其放虎归山，不如杀之而后快。”

这是个野心勃勃的阴谋家。多年来朝堂沉浮养成的本能瞬间在脑中敲响警钟：这个人图谋不小。

源尚安却毫无惧色，反倒浅笑道：“那你打算如何降伏我？不妨说来听听？”

源素臣道：“对你玩这样的把戏，太掉价了，怎么配得上你。”

源尚安闻言一笑，知道他定是在用人育人上颇有心得，并付诸实践多次了：“在旁人深陷困境苦苦挣扎之时伸出援手，获得他们真心相随，的确是好手段。在此道上你确是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