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做深情炮灰啊
侍从追赶上来, 抓住他的胳膊:“二公子,不能去啊!谋反是诛九族的死罪, 侯爷这一败,安定侯府全府上下都只有死路一条, 恐怕我们进不了金陵城就会被抓……”
“难道我会想茍活在这个世上吗!我一个人、一个人……抛下兄长……”萧景晏甩开他的手,固执着想要往马背上爬,但那马摔断了腿,抽搐着站也站不起来,“即使是死, 我也要回去杀了他!”
更多的侍卫追赶上来, 压着他的肩背把他按在马背上,萧景晏急促剧烈地喘息着、挣扎着, 却仍旧无法撼动半分。
“放开我!”暴雨浇在他的脸上, 像刀在刮他的骨、断他的血。泪与雨混在一块,萧景晏哽咽着, 哭到声音嘶哑、肝肠寸断。
“我等奉侯爷之命送二公子前往北海,还请二公子莫要辜负侯爷一片苦心!”
“哥……”萧景晏一下又一下地捶着马鞍, 泪水决堤,“哥啊……”
他的兄长。
他仅剩的至亲。
雷声阵阵劈下。
萧景晏滑落在冷冽的雨水里, 干哑的嗓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世间终究还是只剩下他一人踽踽独行了。
文德帝从行宫回来后,大病了一场,传令立新太子监国。萧溪云自幼与太子亲厚,男主洛珩亦是他少年至交,三人对朝野上下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忘记了安定侯谋反一事。
当年涉事的官员均被萧景珂铲除干净,只差明堂之上的罪魁祸首,他就能完成最后的复仇。
萧溪云费了好大一番劲,才在已经抄家的侯府密道里,找到了监军和户部尚书的招供遗书。
世人只知那日她随太子进宫,在养居殿同文德帝长谈三个时辰,第二日朝堂之上,太子便公开了文德帝亲笔手书的罪己诏。
然而诏书上仅提到他当年错信奸佞,导致驰援不力,安定侯亦遭奸人所害,如今罪人皆以伏诛,特追封萧朗英为安定王。
至于其他,包括他当年如何生疑,如何遣人暗杀,萧景珂谋反一事又要如何论处,只字未提。
萧景晏的通缉令还挂在各地的城门口,刚过了武宁,他便再次挣脱了铁锁,日夜兼程地往回赶。
路上不知道跑坏了多少匹马。
他到金陵时正值深秋,寒风咆哮地刺痛他的脸颊,漫天枯黄的叶飒飒而下。金陵仍同数月前一般,只是远山依旧,他再也不是从前的萧景晏了。
还未进城,就被萧溪云提前安排在城外的暗卫拦下。
“将军说,若是见到二公子回来,便请您前往老山一聚,将军有要交给公子的东西。”
萧溪云要给他的,是一柄剑。
萧景珂的剑。
清理战场之时,她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藏下了这柄剑。
“如今物归原主。”萧溪云望向山崖上的无字墓碑,平静地说道,“陛下不允立碑,只能出此下策,毕竟他……”
萧景晏接过兄长的剑,用袖口轻轻擦拭一道,把冰冷的剑鞘贴在胸口,哽咽地说:“多谢。”
“陛下不可能认错,如今的情形已是最大的让步。我知你们兄弟二人诸多苦楚,可那些枉死的人又何其无辜——”
“今日我便当没见过你,别再回来了。”
萧溪云说罢,最后扫了一眼墓碑,转身离去。
山野间秋风肆虐,满目衰草萋萋,疏枝横斜。
萧景晏抱着怀里的剑,僵硬地靠在冰冷的墓碑上,安安静静地望着头顶灰蒙蒙的天际。
从前锦衣华服的小公子如今落拓颓败,眼底青黑,两颊凹陷,手腕上的血痂刺目,破损的衣物上尽是污泥。
可心里却前所未有的满足。
墓碑上的冷寒气息毫无保留地传至他的脊背,却仿佛回到了少时依偎在兄长怀中那般,温暖异常。萧景晏依恋着舍不得离去,好似缺失的灵魂都找到了归处。
迷迷糊糊之间,他好像听见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萧景晏茫然地抬头望去——
“兄长啊……”
他拔出了手里的剑,寒光映照着他眉眼。
倏忽,他扯着嘴角欢心一笑,凤眼弯弯,恍惚现出几分天真又艳丽的神采。
一如少年。
萧景晏的戏份到此结束。
这场戏拍完,在场所有人久久没有出声。李锐缓了好一大口劲,才开口喊道:“过了,这条非常不错!星琢真的进步蛮大的,比刚开始拍摄那会成熟了很多。”
“恭喜杀青。”
原着中萧景晏的结局是他在最后看到了萧景珂的幻影,于是毅然决然地自刎于兄长墓前,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的灵魂仿佛飞去了南疆一望无际的草野,尚是少年的萧景珂牵着他的手,一同闯入父母的怀抱。
而拍摄时则被改成了这样一个开放式结局。
宁景和站在监视器后,跟着李锐快速回看了一遍方才喻凛的表演,在看到他再无可恋的眼神时,心里莫名地有些难受。
如果是萧景珂,大概会上去抱抱他。
“星琢,没事吧?”
周曜担忧地声音响起,宁景和闻声抬头看去,只见喻凛恹恹地靠在墓碑上,任凭周曜怎么喊都没有反应。
“怎么了?”李锐显然也听见了动静,站起来问道。
周曜说:“可能是还没缓过来。”
宁景和不由地皱了皱眉。
在拍摄完萧景珂谋反的戏份后,喻凛特意找李锐拷贝走了一份,并再三保证不会外传。
他把萧景珂身死的那段翻来覆去地看了无数遍,到最后熟悉到他是在哪一分哪一秒说的哪句台词,又是在哪一分哪一秒吐的血、咽的气都记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