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鬼怪文里奋斗成地府土地公(24)
可酆都冥灯,没了反应。
纪筝不知缘故,扯下冥灯柄上的流苏,烧了召来附近的阴差同行。
老阴差也是活人作阴差,是个四十开外的老儒生。
老儒生一看到郭小柔,直摇头。“强不了她。”
“她是静河这片出了名的钉子户,不害人,也不肯转世。你用鬼契,只是束缚她跟你回来。但她没有答应你,回来就去投胎。”
竟是如此。
纪筝不由暗悔,当时欠考虑。契约定得有纰漏。
她只得请老儒生阴差吃了杯茶,又讨教了不少阴差的基础知识,这才互相辞别。老儒生还客套,说她这样候补的阴差,头一回就拿到这样的大鬼,后生可畏。
纪筝苦笑。她呼吸的时候,肚腹都隐隐作痛。
等纪筝再看,郭小柔已找了墓园的背阴处,脸朝年山山壁。
鬼爪一掏。
咔咔咔,吃土。
唉,明明是个很心软的鬼新娘。
爱着妹妹,就连惩罚背叛自己的相公,也只是让房顶漏土。
硬来并非纪筝所愿,她改为晓之以情。
是夜,满月高升。
纪筝披衣而起,循着咔咔声,来到郭小柔身边。
郭小柔面对着石壁。
纪筝背靠石壁,谁也看不见谁。却知道彼此都在。
“今夜,没有星星呢。”
郭小柔吃土的动作一顿。
纪筝像是没发现,自顾自言语。
“爹爹替我收养过三个哥哥。”
郭小柔抓着土,但完全没咀嚼,耳朵也忍不住竖起来。也是……被收养的吗?
“我最喜欢二哥了。我捡到他的时候,他因为腰伤,被杂耍班丢在外面,和野狗抢食。我捡了他,他磕头说着谢我,但眼里什么都没有。”纪筝的语气软下来,“他们都说二哥心冷。但二哥记住了我的每个喜好,每种习惯,甚至比我还要了解我自己。好几次,他都拼了命地保护我。小时候不懂事,我还说长大了要嫁给他,因为他长得最好看。被家里上上下下地,笑话我笑话了好几年。”
郭小柔转过身,动了动嘴唇,想问什么。但还是没开口。
“三哥是我从济善堂自己挑的。排号十一。后来我们都叫他十一。三哥这里有点问题。”纪筝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四岁才说话,而且说不利索。大了也还是说不出几句完整话,经常发呆自己和自己玩。但他实心眼,别人说什么,他都信。要我看,他才不笨哩,每次我逗他,都被他识破。他就把我高高举起来,在空中抱着甩三圈,说我是大坏蛋妹妹。每回我回家,他都给我编珍珠鸟。上好粉蓝的颜色。也不知他从哪捣鼓来的色漆。”
纪筝用手比划着,“这么大,很可爱,还会停在人肩膀上。”
郭小柔瞥了眼纪筝的手指,眼神聚焦那三根变形的手指。她的目光闪了闪。
纪筝恍若未觉,眼里盛满月光。
“大哥是最受尊重的,没人敢笑话他。他是黎大伯的遗腹子,梦想是当将军。他最懂事也最辛苦,处处护着我们。但我偷偷看到过,早晚他都要在院子里挥千百次剑练武。他想杀到边疆,为黎大伯报仇。背的东西,比我们都要重。”
郭小柔认真地看着纪筝。
“那他们现在在哪儿?”
纪筝陷入沉默。她把头埋进手臂和膝盖间。
郭小柔笑起来,“不会要骗我,他们都好好的吧?”
“不骗你。”纪筝的声音闷闷的,“我也没有家了。”
初冬,夜里的年山冷得人耳朵都要冻掉了。鬼新娘穿着薄薄的嫁衣,任夜风拂过裙摆。
纪筝穿着小夹袄,头埋在膝盖里,膝头润湿一片。
鬼新娘飘起来,朝年山的另一侧飘去。
见到山壁旁的人影,鬼新娘毫不意外,她早就发觉了。
这侧有人听墙角,还听了很久。
鬼蛟与她打了个照面,擦肩而过。
纪筝听到身侧有踩动的声响,抬起头,一张泪脸。
鬼蛟别过脸,“说了不许哭。”
纪筝抓着裤子上的破洞,抓了又放,放了又抓紧。
“你能不能……让小师弟出来一会儿?我……”
接着,她被猝不及防的阴影笼罩。
整个人落入紧实的怀抱里。
“不能。”鬼蛟的声线冷淡,但伴着月光,有种诡异的温柔。
纪筝躲在他怀里,试探地揪住他胸前的衣服。
“我其实是想让小师弟抱我一下就好的……”
鬼蛟的怀抱收紧,“我抱。”
夜凉如水。
杂树从嶙峋峭壁斜伸,少男少女的影子被月光拉长,融为一体。
从这一天起,对着纪筝,他的自称,从“吾”变成了“我”。
良久。
纪筝觉得呼吸间都冲满了那种香灰式的异香。连她的衣服上都被沾染。她伸出手,想推开他。
“谢谢,鬼……”鬼蛟这个称呼,好像不太礼貌……
他默契地接话:“那伽。”
纪筝一愣,抬眼望他。
在他金色沉静的眸子里,看见自己半边烧伤半边正常的脸。
“那伽。我的名字。”
他生来就是要飞升成龙的。
只不过死了。
堕鬼。
纵使重塑金身,也终生不得化龙。
次日。
一大早,郭小柔就不见了。
纪筝绕着墓园找了许久,功德喵懒洋洋地拿猫爪垫拍拍她的肩膀。
“安啦,主人,她去扎纸匠家了。和喵喵我报备过的。”
果然,中午时分,郭小柔回来了,旧嫁衣不见了,换了一身素白的常服。
很衬她清秀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