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鬼怪文里奋斗成地府土地公(268)
他联想到那日纪筝扑入坟中,捧着黄裱文的模样,又去南洋派找“三哥”的半截尸骨,她又姓纪,很多都对得上。何况乎在人界,非大户人家小姐,不会有正式的名,顶多是个闺名乳名,便知她出身不低。
他又暗示探问过纪筝几回,纪筝便坦然认了,她确实是那纪府的小姐。传闻中死在大火里,其实是逃到了年山墓园。
只是,个中详情,那伽舍不得去问。
他怕自己的好奇,惹了纪筝想起痛苦的回忆。
他万般小心。
不去提起。
现下眼见得纪筝这样失态,便知她家遭难那日,个中苦楚实在是深。
那时纪筝一个小姑娘,十五岁都不满,突然遭这么大的劫难,看着爹爹三哥死,她又是最看重亲情的人,心该有多痛?
那伽只恨认识晚了,不能替了她去。
“乖……是我的错,该早点来救你的。”
他从灵界坠落而死,降下的那场雨,也只救了她一个。
纪筝哭了一会,揪紧他后背衣物,低声吼道:“我要回西京,现在就回去。”
她擦掉眼泪,转头问判官,“黎徜柏还在这吗?”
判官摇摇头,复以讥代劝,“妹妹,不当阴差了,还这么意气用事?”
这便是劝她静下心,慢慢查找真相的意思。
她家里头那桩公案,判官虽知晓一些内情,但却是万万告知不得的。
别说是他,就是她的命簿,整个纪家的命簿,都是牢牢捏死在阎王手里的,轻易接触不得。
端的是灵界大人物下界,惹不得,那位凤主,最最是霸道,怎么可能让旁人干扰想做的事。
此时,判官也只能从旁暗示,全了人情。
“这之后,你我的人情,便算两清了。”
纪筝点点头,“本没有什么欠不欠的。”
风吹着脸上的泪痕,小刀似的刮痛。只让她更觉清醒了。
判官暗暗叹息离去。
纪筝冷静下来,慢慢恢复了理智。
她不肯让那伽背,偏生要挨着冷风走回去,那伽强迫不得,只能走在她前侧方,替她多挡着点风。
这时候,纪筝就能体会到判官带她听愿望的苦心了。
“那伽,大哥的愿望,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纪筝想了想,复述大哥的愿望。
“如果真的有神仙,再让我……见见妹妹吧。”
“怎么可以……残忍到连我的梦,都不肯来。”
“妹妹,来梦里,怪我。”
一字不差,她记得极牢。
“大哥似乎,求我去怪罪他。”
那伽默了默。夜风中手指微颤。
“他内疚。”
纪筝长叹口气。
“你说得不错,许是我想多了。”
黄夫人能请动大哥黎徜柏,亲自到静河城隍庙许愿。
想必是听闻了“静河土地公”灵验的名号,大哥愿意千里迢迢从西京赶赴永东郡,确实是“想见妹妹”的心,格外强烈。
见她作甚?
在众人眼里已经死了的人。还要梦中见?
可能就是内疚,良心不安,想求一个心安吧。
纪筝讽刺地冷笑一声。
真相如何,待她回到西京,一查便知。
到时,该杀的杀。一个都不错放了去。
两人回到年山墓园里,小埋和邱老头一个在做账,另一个边回答边研制鸭蛋。小埋兴冲冲的,没想到这么快学以致用,能帮着爷爷做账了。
反而是邱老头,兴致不高,打了好几个哈欠,眉眼间全是倦怠。
想是忙了一天,急着休息。
见到纪筝那伽回来,邱老头赶忙将灶上热的汤端过来,“还给你们留着醒酒汤。”
本没喝什么酒,纪筝还是端过来喝了,“我去洗洗,你们先睡吧。”
说是洗澡,整个人就着冰冷的静河水,没烧水就浇身。
月光照到眉眼,眉眼间尽是冷酷。
潮湿的衣衫,勾勒出身体玲珑的曲线。冰肌玉骨,冷黑长发。
草丛中传来脚步声,然后是急遽转身,脚尖剧烈摩擦地面声,极是突兀。
似是错撞见了什么。
“别走。”纪筝唤住他。
草丛中现出少年瘦削的身影。
紫衣小道士一步步走出,在纪筝身旁坐下,整个身体都侧过半边,不敢去看她沐浴的模样。
那伽是担心她,怕她回转过来,情绪反复又想不开。
想不到会撞见她这样沐浴。
“你不冷吗?仔细着凉。”
“习惯了。”纪筝语气没什么起伏,“差点被烧死过,我更怕热一些。”
话题阻塞住了。
只听见一瓢瓢水淋身的水声,缓慢寂寥。
那伽的心揪成一团。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西京。”
纪筝顿了顿。
背对着那伽,褪下半边衣衫擦干,擦干了准备换新衣。
“明天。”
“这么急?”
“嗯。我等不及,想杀了他们。”
嗔恨的恶毒语言,脱口而出。纪筝不感到后悔,只感到畅快。
她想起了手刃太素时,刀进刀出,可怕而快意。
好像夺走仇人的生命,便能慰藉三哥和爹爹的在天之灵。
到底她是道宗抚育长大的,有仁者之心,“我是不是太恶毒了?”
那伽:“太温柔了些。”
“合该夺他们所在乎的,让他们痛苦而不能死,经年累月地熬,熬到觉得死才算痛快。可就吊着口气,不让他们死。”
他回转身来,直视纪筝。
盛满月光的蛇瞳,有种冷酷的妖美。
因为兴奋,甚至手足、两腮都生出金色的鱼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