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鬼怪文里奋斗成地府土地公(280)
如果她没死,七年了,是不是也会长高。
纪瑄久违地耐心,“抬起头来。”
女纸人根本不理。
纪瑄内心一阵躁意。好像必须要看清她是谁。
否则,仿佛会错过什么,悔恨终身。
他走上前,半托住女纸人的下巴,生硬地抬了起来。
女纸人半抬的脸,倾城之色。
山根旁一点红痣,冷艳逼人。
只一双眼,毫无波澜,比若死物。
纪筝很少有什么情绪起伏,除了对在乎的人,何况纸人更无情感。
只有冷漠。
沾了雨水,女纸人脸上的五官开始融化。可女纸人的眼睛里,还清澈如初,倒映出纪瑄瞬间僵滞的表情。
而后是狂喜、慌乱,与急切伸向她的双手。
纪瑄是扑过去的。
可男女纸人遭雨水侵蚀,瞬间缩小,化为了轻飘飘的两片黄纸,坠落在他们先前所站立的水坑里。
不期而遇(六)
浸泡、变软、变形。
一碰就碎,和污泥融为一体。
砰。飞溅的水声。
飞扑出去的纪瑄,膝盖砸进了污泥地。
满身华服,顷刻脏污。
“大人!”旁边手下上前想扶,可看见他脸色,惊得不敢再动。
好骇人。
领头的难以形容尚书大人的表情。
但他忽然想起自己的女儿。他曾许诺下了值,帮女儿带东市上的荷香鸡,他忘了五六回,女儿每每瘪着嘴要哭不哭。口中还道“爹爹没事,下次可不能再忘了。”
终于有一回他想起来,拎着荷香鸡回去,女儿高兴得一蹦三尺高,被浑家牵着去洗手,一错眼的功夫,野狗吠叫着叼走鸡肉,和几条野狗一起分食,瞬间扯烂了那烤鸡。恶狗獠牙,口涎长长滴落。
变故太快,连大人都反应了好一会。
女儿回过神,尖叫不已,发了疯地去踹那些野狗。平日最怕狗叫狗咬人的她,发了狠。
那时女儿脸上的表情,和此时的尚书大人,太像了。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
莫过如此。
纪瑄跪在泥地里,中雨密密匝匝,挡住视线。
可无人敢近他身。
他徒劳地去捞水坑里的黄纸,一把把的,手指上满是腥臭的污泥。可湿润的碎纸又怎么捞得起来,无非越捞越碎。最后在视线里糊成了一片。
好冷。
大夏天的,他只觉得刺骨的冷。
美人脸,五官无一不精致,此刻白得异常,嘴唇猩红,被他咬出了丝丝鲜血。
筝儿。
筝儿。
别走。
别走。
我只有你了。
“大人,您嘴唇都白了,先起来换身衣服吧。”
手下看不下去,提醒道。
纪瑄先是静默。
通红的眼眶。
顺着丹凤眼角流淌下去的液体,似温似冷。
纪瑄攥紧了一手纸碎片,混着污泥,缓缓起身。
一身锦绣华服浸透污水,变得沉重。
“是她。”
“她会这种道法。”
剪纸人为真人。代为做一些简单的事情。
领头的直言不讳,“是纪小姐最好。不过,若有妖道,模仿道法,故意混淆视听……”
他能深得纪瑄重用,自身能力固然过关,还有一点便是他敢言。
纪瑄指尖轻点着唇瓣上自己的血,一下一下地刺疼,却让他浑身松爽。
纪瑄终于抬头。
“是她。”
抬头时,兴奋与脆弱并存,整个人却从寂寥中活了过来。
“是她。”
“赵故,找。她一定回西京了。”
“是。”
赵故再不说话了,他知道尚书大人没听进去。就算真是旁的妖道,纪大人也会硬认是那纪小姐。赵故暗中叹息,朝政本就不明,各路妖道擅权,谁又能保证不是有心人专为天官下的坑?
正院。
鲁西望换了裤子,躲在窗口,扒着窗沿偷看。
“疯子,疯子……”
纪瑄在平静地发疯。
鲁西望痴痴笑起来。
吓得半疯的人,能认出自己发了疯的同类。
而常人却不能。
*
那伽扶着纪筝,重回东跨院的客房内躲藏。
纪筝还是发抖。
那伽找了床厚被子裹住她,自己隔着被子抱了好久,才止住她的颤抖。
他知道,这不是冷的,而是心绪太激动。
他从灵界坠落那日,尚有天眼。
能观千百里。
不知怎地,便直视那座火光滔天的纪府。
那里……
他好想去。
有谁在那里……
灭身时的暴雨,云团便往纪府围聚,半扑灭了那场大火,救了纪筝。
可他明白,凡人烈火烧身痛甚。
何况一日内,接连遭受家变背叛,大厦倾颓,一夕从云端跌落地狱。非常人能忍。
纪筝是生生压抑了七年。
情绪平复了不少,但真遇上人,完全控制不住恨意,牙根都在打战,也是正常的身体反应。
纪筝力竭后闭着眼假寐,叹了一声。
“短期之内,我不能再见他。”
无法面对,就先逃避。
*
纪瑄下了铁令要找人。不过,西京毕竟是京都,不是京郊小院子,可以随意搜查破坏,还是由赵故去安排,明察暗访地搜人。
这处院子,纪瑄更不会放过。
他亲自找。
那两块耳坠子,是筝儿的旧物,看到时他还只是怀疑。怀疑她用什么道法逃了出去,无法儿才当了他亲自给她做的耳坠。
看到纸人时,他却是深信不疑。
是筝儿。
只会是筝儿。
那种默契,他说不上来,旁人也无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