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鬼怪文里奋斗成地府土地公(289)
常服出行的黎徜柏,整整高了纪筝快两个头,单手就反扭住纪筝手臂,钳制住她。他俯身说话时,强健的身体宽阔的肩膀,都能压下大片的阴影。阻挡了店门外传来的光线。
从缝隙中漏进来的光,打在纪筝身上,被切成了刺眼的碎片。
黎徜柏咬字清晰,嗓音低沉,仿佛春风拂面。只喉线绷得死紧。
“你在拿她威胁我?”
“什么……她……”
“我妹妹。你也配提。”接着他要甩巴掌,纪筝哪里还是任人欺负的小姑娘。从前是亲人,才会有幻想。如今认清了,自当是仇人。趁他空手来打,纪筝猛地旋身,轻巧躲开。
一打一躲,倒把幕离打飞。
遭了!
纪筝够手去捞回幕离,才发现手臂没动。左臂根本使不上。
两人对峙间,不过一步距离,白色幕离在二人间飘过。
犹如枝头凋落的樱花。
寻魂(一)
店外马蹄踏过,惊飞樟树上的飞鸟。
蝉鸣忽然凄切。
枝头最后一丛春花,扑簌簌落下,坠地无声。旋即被马蹄践踏碾为尘土。
同样落地的,还有幕离。
幕离重量轻,落地那刻,纪筝与黎徜柏,正好望入对方眼中。
眉目间满是熟悉。
只一剎。
“哎哟”声打断了彼此的愣神。
声音出自黄家那几个打手。
原先被擒住的崔惊樾,竟不知怎地挣脱出来,撂倒了打手。而后飞身而至,地上的幕离不知何时被他卷起,捏在手中,将其扣戴回纪筝头上。
动作迅疾,不像人倒像草丛里暴起的毒蛇。
暴起的他,迅速救场后,一言不发。
隔着幕离,纪筝总觉得近前的他,呼吸都很沉重,死死地盯着她。
纪筝不由莫名其妙地心虚。
因祸得福地,她方才见到大哥失控的情绪,像快断线的风筝,被一把拉了回来。
这不是崔惊樾。是那伽……
“崔惊樾”一只手覆上她后腰时,纪筝已完全确定。她听见他在耳边低语,声音低得只有彼此能听见,“我才睡了几天,你就出来找野男人了?”
纪筝眼睛瞪大,又气又冤,“我才……啊!”
嘎达一声,被黎徜柏扭脱臼的左臂,复位了。那伽还握着她的手臂,体温顺着衣料传递过来。冰冷得仿佛蛇皮的温度。
纪筝疼得泪珠子哗哗冒,才知他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斜眼捏他一把。
那伽立刻装腿软,“我错了,姐姐,原谅我。”
声音像黏牙的糖。故意掐尖了拌作女声。缠绵悱恻,像姐妹间有些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
这吃死了纪筝,怕他这家伙气性上来,本来就不想扮女子直接撂挑子不干了,立刻暴露了身份。
他们对面,黎徜柏还在怔愣。
久经沙场的黎徜柏,在反应上都慢了数拍,等纪筝重新戴好了幕离,他方才失神般,原地踉跄了几下。
眼前还回荡着那张一闪而逝的脸。
像。好像。
好像小妹。
一触即分的对视,她那双眸子里隐隐晃动着水光,满含着 震惊、失望和痛怒。
黎徜柏嘴唇不禁颤抖,下意识解释,“你拿小妹的下落作要挟……我才……”
他的目光落在纪筝已复位的左臂。
涉及小妹之事,他很难冷静。
纪筝戒备地后退两步,感受到后腰那伽手在支撑着她,才有了安全感。
黎徜柏瞬间像被人打了两记闷拳,眼冒金星。
嗫嚅着想说什么,但喉头一片发苦,不知该作何语。
若是没有那场火,没有父亲和三弟的惨死,从前齐他腰的个头,他伸手就能拍到她发顶的小妹,五官长开,抽条长高,是该长成如此模样吧。
明明是一瞬,却因二人太过神似,让他愈回想那一眼,记忆愈清晰,几乎以为小妹转世再来了。
他忘不了,见小妹的最后一面。
“小妹,西域玩/物多,你喜欢什么?我给你带。”
他带到了。
雪夜里曾烧红的木炭,随雪霁云消,火星子湮灭。
他带到了。
一具挛缩的焦骨。
小小的,好像回到了婴儿时期。
可爱的女娃娃,用小手来抓他的手指,奶音叫“大……哥……”叫着叫着自己笑得咯咯乱叫。
她最先会喊的,明明是他。
为什么长大反而生分了?
和那个烧死她的禽/兽更加亲近?一口一个二哥……
“你……”黎徜柏忽地再次发难,擒住纪筝双肩,迫使她靠近,“你到底是谁?”
可他又没有勇气,再次掀开她的幕离。生怕细看之下,自己会崩溃。变成发疯的野兽。
纪筝吃了上次的苦,按兵不动。体能上,她没必要和黎徜柏硬对抗。
且自己和那伽受黄家庇佑,又忌惮黎府内有师弟的魂魄,不能将黎徜柏得罪死了。她强忍着怒火悲痛,虚与委蛇。
“我是谁?一介草民。命比纸薄,贵人可随意践踏!”
尾音带出了讽刺,她没忍住。
黎徜柏像被烫到了,“你怎么会……会说和她一样的话……”
以前小妹路见不平,有贵族欺压平民,她总会出来呵斥讥讽。
原来,大哥记得她说的话。记得这么清楚。
冷痛到极致,纪筝的情绪绝地反转,甚至笑出了声,“这确实是将军小妹的话。”
黎徜柏诧异地松手,“她还活……”
“死了。”
纪筝果断截住话头。
黎徜柏整个人沉闷下去,发作不出来,又像是在酝酿更大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