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鬼怪文里奋斗成地府土地公(30)
但闻屋内苏婴一声嗤笑。
极是轻蔑。
“一个破守墓的,一身的土味。”
“穿得跟黑乌鸦似的。得亏她知道自己长得丑,还晓得戴面具。”
“要不然。”苏婴执着手帕捧心,真如西子般美丽,“我都怕做噩梦。”
门外,纪筝是有一点惊讶的。
但并没有太大的触动。
对自己不在乎的人,她懒怠计较。
这世上,能让她在意的人,其实屈指可数。
纪筝勾勾唇角,敲门而入。
里头,苏婴还是西子捧心的动作。脸上犹带恶意的笑容。
见说坏话的正主过来,她愣了愣。
一瞬间,雅间内没了声音。
就连苏婴身旁的瓜子脸密友,手都不知该朝哪儿放、只得从果盘中抓了把瓜子,假装嗑瓜子。
苏婴则咳了咳,强装镇定,接过红豆芋圆汤,心不在焉喝了几口。
口中只道:“是这个味道。”
这便了了。
苏婴匆匆安排店小二送客。
纪筝也无意久留,收起分红条契就走。
都走到柴房了,后头才有个女子跑来,气喘吁吁,拿着手帕擦汗,“姑娘留步。”
是那个瓜子脸。
纪筝回身细看。
瓜子脸女孩儿是有些胖的。
但五官精致,单论相貌,不比苏婴差。
她穿衣素净,不施粉黛,乍看才会那么不起眼。
如果说苏婴一看就是富贵牡丹,那这女子就像是唐松草,似幻似雾,温柔清新。
女孩自称宁姝。
说话时,纪筝平视,发现她个头也高挑,就是身段臃肿些。
要是瘦下来,怕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宁姝体圆,跑得汗涔涔,脸蛋也红通通。
“纪姑娘,阿婴她只是心直口快,我替她赔不是。是我起的话头,非要好奇问她的。”
纪筝神态安详:“没什么的。她说的都是事实。”
她淡然从容,神情不似作伪。
宁姝一时无言。
自己哽住,“是我多管闲事,对不住。”
纪筝见她窘迫,抚平她因跑动而蓬乱的鬓发。语气温柔,没什么悲喜。
“这些日子,你最好离她远些。”
宁姝面部霎时紧绷,紧盯着纪筝。
“怎么?阿婴她怎么了吗?”
纪筝不再说话。转身去柴房。
某种意义上,修道人,极其凉薄。
越温柔,越凉薄。
点到即止。否则种因多,沾染因果多,道心便不净。
独留宁姝一个,呆站在石子路上,双手死死绞紧了手帕。牙根微微发抖。
这个守墓人,发现了么。
……
柴房。
那伽睡了会,迷迷糊糊觉得手臂痒。
半睁眼看,是纪筝,“你来了。”
纪筝应道:“嗯,接你回家。”
真好。那伽想。
这一次,他没被抛弃。
……
牛车缓缓前行。
上次邱大抽打老牛,牛脖子层层牛皮上还有疤痕。
纪筝看到,舒缓缰绳,信车回山。
到墓园木屋,将那伽扶到卧坑里,这家伙还闹脾气,要去墙角。
纪筝找来被子替他盖上,摸摸他的下巴。
那伽安静下来。
这还是纪筝听灯阳真人取笑小师弟,她才知道的。
小师弟小时候睡不着觉,要人挠下巴才睡,小奶猫一样。
纪筝不笑他,她儿时跟着师父也害怕。经常睡在荒郊野外,天天晚上揪着师父的头发,才能睡着。
师父拿头发/鬼的假头发糊弄她都不行。
她总能摸出不同来,哇哇大哭。
搞得扶摇子没办法,一个大男人天天给小姑娘抓着头发睡。
纪筝想着,眼里浮现淡淡的笑意。
她继续摸那伽的下巴安抚,不知摸到哪儿,那伽“嘶”了一声,呼吸急促,冷汗从额间渗出。
“痛。”
纪筝陡然停手。
她小心抬起那伽的下巴。无伤、干净。
小师弟的身体,没有大碍。
所以,痛的是那伽的鬼体。
纪筝改为抚摸他的耳垂,温和地哄问:“怎么会下巴痛?”
那伽睡迷糊了,嘟哝了一句。
“逆鳞……拔掉了。”
他声音很小。却如平地惊雷。
炸得纪筝瞳孔都颤了几下。
那伽拔了逆鳞,无法再生,才会痛。才会总想冬眠修复。
她夹在功德簿里当芸签的,是他的逆鳞!
那漂亮的薄片……能写符、能暖手。
怪不得那么好用……
纪筝自知这样想,太没心没肺。
不过,她天性不喜欢欠别人什么。
到底是欠人情了。
麻烦啊。
先看顾好他,等他伤好吧 。
……
那伽夜里噩梦呓语。
他本能地幻化出蛟尾,圈住最近的物体。
圈紧、箍住。
不想……再被抛弃了。
纪筝枕在他身旁,被蛟尾卷得发冷。想说些什么,硬是憋回去了。
算了,欠他的人情。
纪筝默默用破被子裹紧他,自己打了个喷嚏,继续睡。
那伽的梦从噩梦变成日常梦。
他梦到了之前的主人。疯了一般努力。
最后她真的在灵界飞升了,据说是飞升去了天界。
那伽梦到的是她飞升前。
私下里,她被他撞见过几次,口中念叨“统子?我排名多少了,我多少鸡分了?”
他曾经那样阴暗地嫉妒过那个“阿统”、“统子”。
但也只是曾经。
现在,他连嫉妒的情绪都很难有。
他只是平等地……憎恨这世界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