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鬼怪文里奋斗成地府土地公(34)
或许他有什么苦衷也说不定。
比如逆鳞拔下来,就装不回去了?
她不该咄咄逼人。
两人之间陷入寂静。
晚霞照在将化不化的雪堆上。雪堆里埋着断掉的枯枝。短小粗糙。
那伽忽然问:“纪筝,你为什么这么拼命变强?”
从烧裱文,到修炼御鬼宗,到忍耐不公在地府谋升职。
纪筝沉默。
良久,久到那伽以为自己等不到答案了。
纪筝却开口了。
“我想要真相。”
她以为的亲情、亲人,到底是不是真的?
如果连亲情都是假的。
那还有什么是真的?
还能有什么是真的?
这是她的执念。
她亦不能免俗于我执。
那伽听完,什么也没说。慢慢闭眼,靠着墓碑打盹儿。
纪筝耐心等他,顺手挖墓道上的雪,堆了个小雪人。
枯枝条是雪人的手,头上插两根鸭毛当帽子,鼻子是鸡鸭吃剩的胡萝卜。
她想了想,把雪人的两个眼睛,戳得细长细长。
又在雪人屁/股后堆了一圈长尾巴。
“那伽,你看像不像你?”
“无聊。”
“你才是没劲,你把小师弟放出来,他肯定喜欢。”她和小师弟小时候一起堆过多少雪人呢。每次互相堆对方的师父,把对方师父气个仰倒。
“困。懒得放他。”
纪筝拖着他,“走嘛,陪我去地府,回来再睡。”
那伽困得什么似的,还是打着哈欠跟她去山腰。
从城隍神龛进地府。
这回泰山之门,门口没有滚动电子屏了。纪筝松了口气。
阴差办。
判官还在老位置。血笼子里批文件。
纪筝上交冥灯,传达勾魂记录。
判官瞥了一眼,脸色不是很好,“知道了,帮你记着,这个月你再值两天。”
这在预料之中,轮远行的岗位,原本就是要磋磨她的。
纪筝不以荣辱而动喜悲。
她报备完,牵着那伽回程。
在阴差办外不远处,被穿山甲阴差拦住。
穿山甲老川把她带到偏僻处。语重心长。
“干咱们这行啊,少干少错,多干多错。以后你记着点,别再这样吃力不讨好了。”
老川要不是看她热心肠,本性不坏,也不愿意多事来提点。
他语焉不详,纪筝挑了挑眉尾,云里雾里的。
老川用爪子指指上头,“他老人家亲自保的你。要不,你这回记的是大过。”
别说转正职阴差了,能不能当试用阴差,都难说。
不小心就被挤出地府了。
纪筝听他分析,是泰山府君保了她。
她的“大过”,是干扰了生魂桂芬的命运。
“那农妇命簿已定,你何必去改?她死也是死不得的,必须熬完苦难才会死。”
哦,命簿已定。因此就算想逃,也是生魂被抓回来。
纪筝不解的样子,“那是谁来定她的命簿呢?”
老川:“自然是判官大人。”
“那判官凭什么来定命簿?”
“那……那就是累世的因果,多方综合。”老川抱胸点头,似是也在说服自己,短短的爪子还怪可爱的,“你看,你帮了那农妇,也没见她感激你。我偷偷看过命簿了,她前世是山匪作恶多端,本性不知恩、不图报。”
“所以呢?就不帮了吗?”
老川噎住。他之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纪筝这活人阴差,脑子还挺轴。
“前世是前世。现在是现在。我看到的是当下。就去做了。”
纪筝想,她错了吗。
她不知道。
但她不后悔。
出手帮了桂芬,帮就帮了。
但纪筝还是知礼,“多谢您提点我。”
老川看着她坚定离去的背影,不禁唏嘘。
愣头青。
好多阴差,刚来的谁的脾气不是这么硬。
最后都被规矩治得服服帖帖。
再大的靠山都没用。
但他转念一想,有泰山府君保着,她爱做就去做吧。
老川才发现,他内心深处,是希望纪筝这么做的。
希望有人,逆着黑暗,走出光明的路。
即便所有人都说,“这不合规矩。”
……
纪筝想起和扶摇子论道。
她年纪越大,扶摇子越忧愁。
“小鸡,你怎么会又凉薄又不凉薄呢?”
纪筝听不懂。起因不过是她在和师父学学奇|门|遁|甲,预测他人命运,用作道宗的辅助。
过程中,她和师父争辩了几句。
“师父,你说命由天定,天按因果定命。”
“而因果,不还是系在人自己身上?系在人的每一个动心起念上?因变了,果变不变?”
扶摇子答不上来。
他捋捋胡子,“小鸡,搞不好有一天,你会因此而死的。你被自己骗了。”
说完谶语,扶摇子背过身吐了血。
掌心接住的血里,有肉。是泄露天机的代价。
扶摇子苦笑。眼角含泪。
笑容里有种老父亲般的苦涩。
《周易》云:“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有时候,他真希望自己的徒弟,能走出独属于她的一线生机。
……
到了分红日。
纪筝和那伽同行到静河镇。
遇见了怀胎的陶三。
才短短一月多,陶三的肚子高高拱起。自己却瘦成了一把骨头,好像被胎吸取了精气般。
陶三用手顶着后腰,叉开腿站着,跟几个姊妹对骂。也不输阵仗。
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
“老陶氏生了八个,白生白养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