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鬼怪文里奋斗成地府土地公(9)
他生来袭紫衣,父亲是逍湘王,母亲是黄衣道姑。他娘亲违背誓言,弃道生子。所以崔惊樾不得不投身道门,为母继续践行诺言。以避天道惩罚。
身世不凡,他便比旁人,多出一层尊贵。
不过命运捉弄。他学了御鬼宗。
纪筝之所以能成为他的“小师姐”,还是因为他们俩的师父。
纪筝师父扶摇子,和崔惊樾的师父灯阳真人,是一辈子的死对头。两位真人师出同门,却热衷于“相煎”:比天比地比道术,连徒弟都要比。
修炼也一起。
看谁徒弟进步快,看谁徒弟更厉害。
十岁以前,纪筝一直和崔惊樾一同修炼。
崔惊樾小时候男生女相,才会被纪筝取“崔小花”的诨名。本名都没问清楚,诨名已经叫得顺嘴顺心。
这小师弟太黏人,纪筝总是想法子躲起来,叫他走。却甩也甩不开。
这笨师弟,不知怎地,总能御鬼寻气息,继而找到她。
当初,纪筝还偷听过师父和扶摇真人月下醉酒,谈论她和崔小花。
偏是心眼多的她,学了正派五雷;
而赤子之心的崔小花,却学那阴狠御鬼之术,着实是造化弄人。
立在浴锅边,想了这许多,纪筝有种恍如昨日之感。
与小师弟阔别多年,他怎会流落成疯子乞丐?
再不济,逍湘王也不该不管他。崔小花可是独子,嫡亲的小王爷。
纪筝往灶火里加柴,酝酿着措辞,以免刺激崔惊樾发疯病。
疯了的人,总有一些,不可触碰的伤痕。一碰就会痛得不能自已,引发疯症。
纪筝不愿伤他。问得泛泛。
“崔小花,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小道士在浴锅里用丝瓜瓤擦身,止住动作。好像在想从哪儿说起。
片刻,他放弃了。脑子疼,想到哪说到哪吧。
“他们骗我,还说你被烧死了。小师姐,你果然活着。”
纪筝刚想问“他们”是谁。
崔惊樾:“他们还笑我是傻子。”
“他们笑我,那个小兵说你在悬崖下面……”
纪筝心一紧。
“我听他们的,跳下去了。还好,找到你了。”
水声哗哗,崔惊樾困难地抬起一条腿,“就是腿有点疼。”
纪筝知道他的腿是怎么跛的了。
他跳崖,寻了她三年。
纪筝的鼻子发酸,“傻子。”
等崔惊樾洗完,纪筝给他递上道袍。
道袍转手间,纪筝的手,拂过崔惊樾修长的手指;错眼看到,会以为将要十指相扣。
纪筝借扣住他手掌,反手一扭。从手臂拧到肩膀,兼之踹他膝窝。
太极身法,借力打力,一气呵成。
若不是烧伤,这招威力会更强。
立时,崔惊樾被摁倒在地。纪筝冷声:“你到底是谁?”
“小师姐?”
崔惊樾的嗓音,慵懒委屈。
眼尾泛红,楚楚可怜。
纪筝用力,“还装?还在骗我?”
“我没有骗你。”
崔惊樾的嗓音未变,但眼瞳却变成了金色,竖状,仿佛某种兽类的眼睛。
蛇?
纪筝观察着。崔惊樾说话时,他的眼瞳一会儿是蛇瞳,一会儿又变回黑溜溜的圆眼珠,交替变化,仿佛身体内有两个灵魂在不断变换。
还好。
小师弟的部分灵魂还在。
从发现紫衣道袍的护身咒有损坏起,纪筝就怀疑,小师弟的神魂被入侵,或者说,至少是被入侵过。
而递紫衣时,紫衣间歇性发烫,这是护身咒启动的征兆。
纪筝完全确定了,小师弟的身体里,还有别的“东西”!被紫衣认定为“外来入侵”!
此时,崔惊樾眼神变换,终于……还是定在了蛇瞳状。
眼眸中,满是冷冽。
朝纪筝望来时,让纪筝如坠寒冰地狱。
这双金色蛇瞳里,蕴含了多少滔天的恨意,散发着刺骨的冷漠,仿佛阅尽千帆任尔沧海桑田变化,它都不为所动。
“崔惊樾”开口了。
嗓音冰冷,有如蛇在阴暗草丛爬行,伺机而动,就会跳起,咬人的脖子一口。将毒牙刺入,把毒液注入人的血液之中。
纪筝浑身的汗毛都炸开了。
“纪筝。你就是这么对恩人的?”
“没有吾,你现在,该是一具焦尸。”
纪筝怔住,脑子里闪过万千思绪,但怎么都抓不到那一条最关键的线索。
崔惊樾冷笑。
“雨。”
那场暴雨,因他而起。
纪筝恍然,不由松开了手。
崔惊樾掸掸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摆出施舍的表情,惜字如金,“谈谈?”
……
静河支流,年山后山。
坐在山坡顶,随意一动,就有乱石顺着山壁滚落,发出“噜噜”碎响。
坡顶有株参天巨木,树冠正好罩住这片,挡住秋老虎的炎热。
杂乱的泥地上,青苔丛生,多足的蜒蚰爬过,动作迅疾,眨眼就钻入撂倒腐烂的树槙里。不见了踪迹。
纪筝和“崔惊樾”就坐在横倒的树槙两头。
中间恨不得隔个十万八千里,两人的间距,起码还能再坐两个人。
纪筝打量着这位……怎么说……鬼蛟附体的小师弟,陷入沉思。
小师弟崔惊樾摔下崖,一魂三魄被惊走。
而这据说堕天而亡的蛟龙,便寄生于师弟体内。不算侵占,算“养魂”。
他和师弟剩余的魂魄,共生共存,可保护小师弟魂魄不继续溃散。
而作为交换。
他也可以时不时挤掉小师弟的灵魂,获得身体的掌握权。只不过发挥有限,还做不到大杀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