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以为宫人会因此而感激你?”岑栖看着女孩沾沾自喜的模样,没来由得不高兴出声。
“我只是想帮她而已,没想过获得感激,姐姐为什么会这么问?”
“你确定没想过,而不是没发现?”
岑栖目光看向过分天真的女孩,指腹落下棋子,清冷嗓音徐徐说道:“人的行为通常都是由利益为根基,因而才有古书列传记载,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利指代可触碰的银财等,而益则是精神欢愉,你享受帮助她人脱离苦难而获得满足,并且因此而洋洋得意,难道不是吗?”
话语轻柔却比刀锋还要锋利,柳樱一时竟不知如何应答,面色陷入沉思,笨拙的应:“我是会觉得开心,但我没有幸灾乐祸她的苦难,只是高兴她不再被欺负,所以姐姐说的不对。”
岑栖神情平静的看向莽撞而大胆否决自己的女孩,低沉应:“你真觉得让宋管事发现那宫人替其它宫人清洗冬衣就是帮她脱离苦难?”
“当然,她以后不用每天泡冷水洗冬衣,双手就会好起来的。”
“可这是你以为,那宫人应该从没有向你请求过帮助吧?”
语落,柳樱突然没了回答,嗫嚅道:“没有,那只是她害怕不敢,我相信没有人会喜欢遭受欺凌。”
“好,你且看着吧。”岑栖见女孩顽固不化,心间忍不住生气,随手扔下棋子,微冷道,“今日不想下了,收棋。”
“哎?”柳樱茫然的看着美人姐姐,掌心收拾棋盘里的黑白棋子,隐隐感觉气氛逐渐变低,心想只是讨论而已,怎么反倒先不高兴了?
美人姐姐应该只是比自己大几岁而已,还没到更年期吧?!
窗外风雪静观殿内硝烟弥漫,灯火摇曳置模糊时,天色亦随之变换。
时日辗转至腊月,原本的飞扬的薄雪渐渐变成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屋檐下的悬挂冰锥晶莹而锋利,十分危险。
清晨西苑宫人们三三两做事,一宫人形单影只的擦拭廊道湿漉脚印,细碎话语声响起,伴随轻笑。
“原来就是她倒打一耙向柳侍读告状,那晚才招来宋管事突查。”
“可不是嘛,一整间铺房的宫人都被罚奉三月和清理粪桶,惨的很啊。”
“谁说不是呢,听说她是那间铺房最晚进的宫人,因为没人搭理她,所以她主动帮忙洗衣,结果心肠蔫坏!”
三两宫人议论不停,随后故意踩过刚擦拭的廊道地面落下泥泞脚印,因而宫人又只得重新擦拭。
柳樱手提裹着毛布的鸟笼穿过廊道,打算进主殿,指腹轻撩开布,眼眸看向毛绒绒的灰喜鹊逗弄道:“胖胖,你可是穿着毛大衣哎,干嘛还冷的瑟瑟发抖?”
灰喜鹊傲气的很,平日里美人姐姐伸手,它就主动贴贴。
可柳樱无论怎么讨好逗弄,灰喜鹊都不搭理,而且还会咬手指头!
“你再不理我,我待会就悄悄的把你剪成秃头哦。”柳樱决定换种沟通方式。
灰喜鹊闻声,缓慢转动毛绒绒身段,似乎有所动作。
柳樱一见,心情大喜,探手想摸向它,弯眉笑道:“这就乖嘛,你、你竟然在我手上拉屎!”
画风骤然突变,柳樱笑意全无,满面一言难尽,暗叹真是只坏鸟!
柳樱提着鸟笼,匆匆穿过廊道,一心只想马上洗手消毒!
因而柳樱全然没有注意到一旁擦拭廊道的宫人。
宫人抬眸看向衣着靓丽的柳侍读,明明当初她也是遭人排挤清扫宫院的寻常宫人,现下见她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处境,心间不禁更是记恨她的多管闲事!
寒风呼啸而过,屋檐下的冰锥突然脱落发出坠地声响,宫人目光随之转换,眉眼不似往日怯懦,其间夹杂嫉恨报复之心。
飞雪飘扬飞起,主殿内的炭盆里银灰之下火星燃烧,分外暖和。
岑栖娴雅坐在矮榻,目光看着灰喜鹊用鸟喙啄动华容道木块,视线却落在一旁女孩古怪动作,不解道:“你盯着自己的手做什么?”
柳樱欲言又止的应:“没什么,我就感觉鸟屎好臭!”
明明自己清洗好几遍,又特意抹香膏遮掩,可是味道非但盖不住,反而变成更诡异的香臭版本!
这短短的一句话,夹杂过于丰富的内容,岑栖面容显露错愕的看着女孩出声:“你方才对它做了什么?”
多年来的训练,这只灰喜鹊是最聪明的一只,不仅会定点如厕,而且会记住人脸和探索工具的使用,按理不应该会出现女孩这种情况。
除非她好奇的去……
柳樱见美人姐姐似乎正在朝着某种诡异的方向设想,连忙出声解释:“姐姐,我不是变态啊。”
“那你的手怎么会沾上污秽之物?”
“我只是想摸它而已,谁知道它忽然一转身,结果噗叽一声就中招了。”
岑栖瞧着女孩吃瘪模样,忍俊不禁道:“它不喜旁人触碰,没有啄你就已经是留情。”
“那它怎么会愿意让姐姐摸呢?”
“我是它的主人,自然是不同。”
柳樱闻声,心里更是好奇,纳闷嘀咕道:“没想到这只坏鸟还挺认主的嘛,那它喜欢吃什么,我给它多喂喂,说不定能缓解关系。”
岑栖瞧着女孩讨好模样,不免有些气闷,自己对她表露不高兴月余,她却好似没事人,反而在意关心一只鸟的喜好,微冷出声:“以前让你给它喂养幼虫,你不喂,现下再想讨好它,只会是无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