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师娘娘顺风顺水(121)

“尸体呢？”

回话的人没彻底放松，说：“雷大人处理了。”

“你亲眼见到她死了？”

“没有。”

“好，那人往哪里去了？”

“不知道，”怕他不信，回话的人又强调了一遍：“大人的吩咐，我们做就行了，哪里有多嘴的份。”

翟山意低下头喃喃地说着什么，风卷着送到了旁人耳朵里。

他在说是啊。

回话的人不知道现在该不该放松，但翟山意好像开解完自己了，跟后面的卫士说：“全部转身，不许回头。”

卫士们绷紧了脊背，手搭在了腰侧，一旦身后有任何异响，他们都会立刻回头。

翟山意的双袖满灌大风，在大雪中猎猎作响。

“我没准他动手。”

他平淡地解释。

回话的人说不出任何话，门内的雷占平留下来的人也一声不吭，他们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脖子，想要发出声音。

翟山意伸出的手掌猛地一抓，骨头错位声在风雪声中突兀地响起。

“可能是我看起来太好说话了。”

他收回白丝，看着地上的尸体，反思自己。

-

蒲州，万千大山。

浓烈地化不开的翠绿中，阳光刺破伞冠照在地底的青苔上，叶尖凝结的晨露被细微的声响惊动，掉在了一块白色的东西上。

一只脚踩在了上面，咯吱一声。

“我踩到了什么？”宣襄惊疑不定。

“头骨。”

前面跋涉在枯木和碎石中的宣知寰说：“都是崩玉之屠的遗骸。”

宣襄面色微变。

几十年前，为抵御擅蛊的假帝，逢承善请翟家人出山制傀儡蛊，迫于尹朝威势，翟家大半族人赶赴前线。傀儡蛊木石为料，勇猛刚强，在战场上为尹朝取得了极大的优势。假帝怀恨在心，翟家几乎全族被剿，在蛊师界中史称崩玉之屠。

在又一次被荆棘刮烂衣袖时，宣襄忍不住道：“这种地方，前任村长还打算跟他们结亲。”

进去了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宣知寰没说话，宣襄当年也在适龄的姑娘里头。

翻过不知道第几座山头，一座险崖赫然立在眼前，千尺白瀑扑面而来，潭底黝黑深明。

宣知寰让随行的人拿出地图，找了快算平整的石头上看，按照方才走过的路确定方位。悬崖陡峭平整，好似有人拿刀劈下来，只有些低矮的灌木长在侧面。

他对比险崖和地图，说道：“下潭到崖底。”

潭面平阔，说是湖也不为过，队里的其他人虽然惊讶，但是没有多话，去将干粮行李用油纸包好防水。

宣襄忍不住：“你真来过么？”

宣知寰收好地图：“快三十年了，那时候吴太子还在。”

很敏感的年份。

宣襄没继续再问：“崖底有路？”

宣知寰说：“嗯，水路。”

宣襄的表情很不好，吴地水系不多，她虽然会凫水但水性算不上好，宣知寰不一样，他曾在南郡生活过，甚至出过海。

她开始有些后悔赌气答应来过山香坳的事了。宣知寰不会对宣漓怎么样，但对她不一定。

一个月前在长老司的会议上，她极力反对破雪继任祭司，宣知寰一定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村长肯定告诉了他。

宣襄心中不免烦躁。

但他来过过山香坳，翟家对于年轻一辈来说是活在传言中的家族，到宣醇这一代甚至都不清楚所谓的傀儡蛊是什么，宣知寰能免去她因为初入生地找不到路耽误的时间。

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她不放心宣知寰留在村子里。

宣襄微微握紧拳头。

他比死去的宣木姜还要棘手。

行李已经打包好，离过山香坳还只剩不到两天的路程，宣知寰让他们打包了部分干粮，其余的藏在隐蔽处。

他环顾四周，随队的人都望着他：“下水吧。”

-

雷占平找人花钱急租了一间宅子，位置在内城的秋云坊，宣止盈和病重的陈母，以及陆莺等人全被安置在此。

雷占平将她放到床上时，她微不可闻地颤了颤睫毛。

陆莺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陈母要是死了，她就没有价值了。

“夫人的伤不能乱动，蛊虫一旦受惊会加重症状。”

雷占平转过身：“我先前跟你说的宣家人被关在这里。”

一时，屋子里的人都惊了。

陆莺还好，雷占平早与她说过，但他宁可自己夫人冒着病重的风险搬过来都不把宣家人带过去，可见事情不寻常。

“你对她们动手了。”

“留了一个好的。”雷占平想了想：“还有个小孩，我不喜欢折磨小孩。”

他不是谷春时，没这种恶习癖好。

陆莺脑子有点嗡，真听他说这么干了跟想这么干果然是两码事，雷占平告诉她宣家人的下场，一半是回答她的问题，一半是警告。他连蛊师都能下手，何况是个成了鬼的她。

她深深吐出一口气来：“我要做些什么？”

雷占平说：“银针封窍，让翟小姐保持清醒。”

陆莺愣了愣，不得不说雷占平的话有可能，宣止盈是头颅出血，瘀血堵涩，若能将血块封在那一小块地方，也许就能让她清醒过来。

但是……

陆莺面有难色：“我还没试过在人头上扎针。”

雷占平笑了笑，有点冷：“顾秋声每年拿那么多死刑犯给你练手，没扎过头总剖过吧。别跟我玩不行不会的那一套，机会我已经给你了，抓不住你就继续留在台狱里，当一辈子鬼吧。”

陆莺面色不大好，但没有开口拒绝。她看了看床上的宣止盈，她安静地睡着，顺从地接受所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