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师娘娘顺风顺水(130)
“陛下日理万机,应少卿写结案大可松松紧紧,一昧细致认真累到同僚,对方怕不能解你一片赤心呢。”
说来说去还是要他插手。
台狱原本是顾秋声的天下,他才能暗藏陆莺十数年,但此事一发,徐舒下令清扫台狱人手,通通拢给殿前司监管。
尚君宜见他沉默,终究一片慈心占了上风。
“如果能让我见他一面……”
应常怀立即道:“右相,这话你应该跟沈濯说。”
群芳宴前沈濯就接任殿前司都指挥使一职,如今的台狱,姓沈。
要是沈濯这蚌壳翘的开缝,他也不会沦落堵人的地步。
太不体面。
“带个口信,就问他现在怎么样。你若能替我办成这件事,我欠你一个人情。”
在应常怀的印象中,尚君宜世家出身,又是徐舒伴读,有打小的情分在。他对自己这种寒门庶民背景的官员永远都是高高在上,处事不比左相沉稳,但也算得上冷静。
今日的他异于往常,有种急切的躁意。
应常怀刮了刮茶沫,低头喝了一口。
“右相,您比我懂陛下,小尚大人不会有事的。”
命能保住,其他不好说。
早在听闻尚勤鸣群芳宴公然替刘方禾求情时,应常怀就觉得他离这一天不远了,尤其后来还被证明刘方禾真的叛国。
一同求情的鲁摧称病连朝都不敢上,却还是被徐舒派太医硬拉过去找借口打了一顿。
陛下真的,睚眦必报。
尚君宜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说:“两个人情。”
应常怀手里的茶水被放在桌上,叹息道:“我真帮不了你。”
尚君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彻底地低下昔日高傲的头颅:“应常怀,算我求你了。”
不是交换,是哀求。
来自一个父亲的哀求。
应常怀被微微触动,十指交迭,态度有了一丝松动。
“看陛下的态度就这几日了,你再等等。”
尚君宜直白地说:“如果牢里面的是应遥祝,你会比我坐得住吗?”
应常怀顿住了。
他的动作回答了尚君宜的问题。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尚君宜说:“他是个好人,彻头彻尾的好人。”
眉宇低垂,发鬓发白。
尚君宜对外强势,中气十足,好多人都快忘了,他年逾花甲,早已是当别人曾祖的年纪。
女儿们都已成家,有了着落,只有这个儿子,从小不让人省心,打了多少回骂了许多次,从不见改,他也死犟着不改。
应常怀低头,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内心有一块地方悄悄软化。
“我试试吧。”
应常怀送走了尚君宜,转去了白鹭院。
院中药香阵阵,熏的人皱眉。
应遥祝出征后,主屋空了出来,但还有两间侧屋一直无人居住,药香就是从左侧屋传出来了。
周时序从小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碗熬好的药。
“回来了。”
“嗯,她怎么样?”
周时序叹气:“喝了药好些了,但还是睡的时间多。”
应常怀默了默:“她现在还醒着吗?”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周时序知道,如果他说人是醒的,他肯定就要打道回府了。
于是他闭着眼睛说瞎话:“没呢,还在睡。”
应常怀接过药碗:“我去看看她。”
他推开门进去,那人靠着软垫,垂着头喝旁人端过来的水,听见声响,微微侧眸。
屋内烧了炭,暖风缠着他的指尖,显出点淡淡的粉色。
应常怀不自然地说:“药好了。”
他把东西搁在床旁,陆莺忙着给宣止盈喂水,他呆站了一会而便想要走。
“等等……”
话才出口,宣止盈猛地咳嗽起来。
应常怀飞速拨开陆莺,替她轻轻拍背。
咳嗽牵连了胸口的伤,宣止盈死死摁着,咳出一丝血沫。
应常怀脸色一变:“我去找周时序。”
宣止盈忙拉住他:“等下……”
她紧紧抓住他的手,生怕他跑了,应常怀不敢乱动,僵硬着身体等她。咳嗽的时候,她的胸腔像是破了的箱子,响起尖锐的杂音,每每这种时候,她的手就会回缩,一点一点地拉近他。
陆莺递上一杯温水:“给她漱个口。”
应常怀扶着她,铜盆里浮起一丝浅红。
“我没事。”她拒绝了他递到唇边的水,眉头紧紧地皱着:“尚勤鸣怎样了?”
陆莺对上应常怀冷冷的目光,讪讪道:“她让我去偷听的。”
宣止盈拉了下他的手,让他转过来:“我想问你在哪儿,周大哥说右相来了,你在招待。”
说话时,脊背的蝴蝶骨微动,瘦的硌人。
那天他带人赶到时,宣止盈浸在血里,没死全靠陆莺偷摸扎的那几针。她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昏睡,周时序带来的蛊全都失效,根本进不了她身体。
“准备后事吧。”
周时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表示无能为力。
应常怀陷入长久的沉默,慢慢地蹲下去握住她垂在一旁的手。
那只手没有一点血色,冷的几乎没了温度。
那一刻他心里都是悔恨。
“周时序。”他听见自己问:“你还有一对阴阳子母蛊对吧。”
周时序脸色一变,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他想开口劝说,但最终没说出来。
“从没想过,还能从你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他心情复杂地说。
阴阳子母蛊是周家一种极其难制的蛊,需要一棵同株异性的纤云草,可纤云草一株一性,多是同株为雄或者同株为雌,只有极其罕见的情况下才会出现。